其實有段時間,她會經常想起妮翁。
妮翁會住在哪裡,會在學些什麼,穿着什麼樣的裙子,會遇到哪些朋友和趣事……
想的最多的是流浪那半年,然後是在調查薩拉薩事件期間。
後來,斯黛拉漸漸意識到,她不是在思念這段友誼,至少不完全是。
十歲出頭的小女孩,突然要走出糖果和布娃娃裝飾的房間,直面一個充滿惡意和危險的世界,這種巨大的失措感使她無法控制地去幻想一個不同選擇的自己
—— 一個仍然處于父兄羽翼庇護下,不問世事、無憂無慮的自己。
假如,隻是假如,就在那個夜晚,那張柔軟的、粉色的床鋪上,她沒有決定握起那把劍。
繼續扮演莫羅家開朗可愛的小女兒。
那麼早上醒來,她會在桌子上看到熱好的飯菜;每日的夜幕降臨,都躺在同一張床上安穩入睡……整個世界都會保持潔淨和溫柔的模樣。
于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每當夜晚,斯黛拉總想到這個話題。獨自躺在陌生的床上或者紙闆上,她無法控制哭泣的沖動。
這種潛藏心底的、卑劣的懦弱,一直伴随着她。
直到一個不怎麼特别的早上。
她在自己公寓的床上醒來,打開被食物填滿的冰箱,一手拿着三明治另一手開啟電腦,看到了門琪昨晚發來的郵件,是關于門牙河畔的美食,很下飯。
平平常常的一餐後,開始整理下一個目标罪犯的情報。上午很順利地确定了目标的最新住址,就在網上訂購了當晚的飛艇票。
下午的日光很溫暖,她開着電腦等消息,順便在邊上收拾行李,聽到了收到郵件的聲音。
不是新情報,而是一封信件。
是關于三個月前除掉的B級罪犯,獵人協會轉交了受害者家屬寄來的感謝信,這樣的感謝信她其實看過很多了,然而熟悉的快樂還是又一次沖擊了心髒。
她被這種令人迷醉的成就感擊倒在床鋪上,抓着抱枕滾了兩圈,床上是淡淡的洗衣粉香氣。
一種莫名的沖動驅使着她坐了起來,拉開窗簾看向這座安甯的小鎮。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有了新的朋友,擁有保護自己的力量,讓經營錄像帶的混蛋們用鮮血洗刷了罪惡,有了自己的房子,甚至成為被人崇拜的角色……
原來,她已經可以選擇漂泊或停駐,不必因恐懼失去而不去愛上一個人,也不必因斯人已逝而強迫自己寬恕仇恨。
原來,斯黛拉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她做出了最好的選擇,也能經曆很好的人生。
霓虹街景飛快地倒退,傍晚的赤霞已經退卻,繁華的夜都市降臨。
斯黛拉早就甩開了妮翁,跑個沒影。
嘀嘟。
斯黛拉看了一眼手機,是郵件提示。
【塔庫·埃爾多系僞造身份,7月31日由門托市的鼹頭“拜卡西”制造,8月1日在門托市簌簌路115号的公寓郵箱進行無□□,周圍監控因7月31日配電異常損壞兩日。】
處理地好幹淨。
斯黛拉将摩托停在了拍賣會入場檢查站前,前方因為墓地大廈拍賣會進行了一公裡的戒嚴。
新的仇恨血迹未幹,她暫時沒有精力去面對這些舊日恩怨。
然而,命運對此自有安排。
“你想要進去嗎?”穿着深藍色西服的青年似乎比記憶中還要無害一些。
有些羞澀地打開了自己的車門,邀請明顯被檢查站阻攔的女孩。
“你……”
斯黛拉幾乎忍不住驚呼,這也太巧了些。但仔細想想也無不合理,一個擁有頂級珠寶的富家公子,完全是拍賣會的标準參與者。
太過巧合的意外讓她的大腦有些空白,隻靠着本能說:“上次不告而别,我很抱歉。”
“沒關系的,每個人都有重要的事情。”“庫洛洛”還是和那天一樣的溫柔體貼:“或許我可以載你一程,如果你願意的話。”
斯黛拉感到了熟悉的詭異感。但她确實打算進入墓地大廈看看,“庫洛洛”的邀請可以省掉從隔壁滑翔突入的誇張計劃,即便被十老頭發現,他們應該容忍隐退近三年又身為賓客的自己。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斯黛拉微微低頭,将手搭在了對方伸出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