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派出了大隊日機對,闡北使行了空中轟炸。大批重磅炸彈從天而降,密集在閘北各處的商店,民居,工廠,學校紛紛中彈失火,使整個閘北變成了一片火海。
蔣家在使館界的邊緣,日本人一向沒有人性,他們不敢賭,因為是使館區他們就不敢投炸彈。這兒不是他們的國家,他們可以随心所欲的壞。蔣先生慌張帶着一家人躲進修了一半的防空洞。
雖然修了一半,總比要在家安全,因為他們在地下,厚重的土地阻隔着炸彈。
防空洞裡陰冷潮濕,人群緊緊的挨着。一旁有老人的歎息聲,有女人的小聲哭泣聲,甚至有小孩的嬉笑聲,但是沒人交談,他們在擔憂着生死,無暇交談。
他們站着,人挨着人站着。直到雙腿發麻。人多,空間小,他們根本沒有空間坐下。一但坐下,也會被人群踩死。
玉盼睜大雙眼,蔣夫人早已流幹了眼淚,隻靠在蔣先生身上,蔣先生輕輕撫着蔣太太。
玉楓一隻腳踩在自己另一腳上,因為剛才慌亂中,他丢失了一隻鞋。
玉盼靠在牆上,盯看防空洞牆上的一盞煤油燈,時不時炸彈
炸開的震,讓煤油燈晃幾下。
她睜着雙眼,堅定着盯着。
不知道他們在這裡,待了多長時間,防空洞口也擁擠着人看
不清,到底是天亮,還是天黑。
終于等到了平靜,不再有爆炸的聲音,人們才敢往外走。
他們見到了這座他們從小生活着的城,被炸得四分五裂,滿目瘡痍。
像一塊吃剩了,忘記保存的面包,一拿全是幹裂了的面包屑子,散落了一桌子。
他們見慣了死亡,可那些死亡都是經曆了時光,是生物性的,本真而自然的死亡,松弛而又慈祥。
而眼下的死亡,是因為人的欲望,邪惡,殘酷的死亡。
他們的軀體,炸得東一塊,西一塊的,像被洗劫一空的成衣店,被胡亂棄在那兒的塑料模特的軀體。
那軀體,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小的,他們不同,又相同,相同的是他們都死了。
還有沒死的,炸掉了雙腿的男人,痛苦的哭着,他手裡握着他女兒白嫩的小手,隻有一隻手掌,身子不知炸到哪裡裡去了。
他哭着,不知是痛疼,還是為了他女兒的死,而痛哭....
他們木然的走着,有幾具年輕女子赤裸的屍體,大列列出現在那兒。那祺袍被撕碎,,那軀體的白嫩,那□□被刺刀劃開,那鮮紅的血漫延。
這就是戰争吧,把獸性全部展露出來。
他們都沒說話,隻是快步走着,快步走着。
天下了雨。
他們走了好久,才回了家。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的,他們的家,安然無恙的矗立在那裡。可他們都感不到一絲的高興。
蔣夫人說:“我們得走,這裡可斷然住不下去了。”
可走去哪裡呢,沒人說的明白。所幸隻炸了那一次,可是依舊讓他們受不了。
幾天後碼頭,衆人來送玉楓。
蔣夫人問蔣先生:“他們不會來炸船吧。”
蔣先生道:“不會,這是英國人的船,他們不敢炸。”
張太太道:“玉楓,囡囡,照顧自己。在英國紮下根,就别回來了。”
蔣夫人:“這是什麼話,怎麼叫人不回來!”
張太太笑:“這兒有什麼好,不是被日本鬼炸,就是被美國圍,活着憋屈。”
蔣先生道:“玉楓,出門在外,不比家裡,一切照顧好自己。去了英國,别喝生水,喝了生水要得霍亂的,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