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先生依舊擦着鐘表,故意不去看蔣太太似的。
蔣夫人到底是忍不住,開口說道:“你啊,怎麼當着他們姐弟倆的面去說玉欣的事兒,以後讓他們怎麼見面啊。”
蔣先生完全不當一回事兒,依舊笑嘻嘻邊擦表邊說:“他們也大了,該知道一些事了。玉欣啊,就是被太太慣的太過了,說起話來沒防頭,在外人面前也不肯給丈夫留面子,時間長了,你讓他們怎麼不吵架。太太啊,女人太強勢了,可不太好。頭一件,你看看玉盼,隻怕以後相處起來不大好。”
蔣夫人聽了這話兒,身子挺着筆直,隻盯着蔣先生說:“怎麼又成了我慣的,我什麼時候慣的了,就說玉盼吧,打小你說她一句吧,她能頂十句,我一說她吧,你還護着,現在,好嘛一股腦全推到我身上,一樣的教養,看看玉楓就聽話的很。”
蔣先生隻笑笑的應和道:“咱們閑說話,太太别急,别急。”
蔣先生哄了幾句,蔣夫人又重新說起玉欣的事情。
蔣夫人說:“這也沒什麼的,吵嘴,那個年輕的夫妻倆不吵嘴,隻是姑爺那個樣子,我總覺得不安穩,雖有一份還算正當的職業,做派活像個小癟三,我是看不上的。你可得抽時間敲打敲打,要不他總是太驕傲了,連帶着孩子都跟着受苦。”
蔣先生說:“太太,人不可貌相啊,何況這個年頭,長得好看,可不太好,還是醜點的好,最好看起來兇神惡煞才不容易受欺負。”
蔣夫人冷哼一聲:“這算什麼道理,趕明兒,大家出門都成了灰頭土臉,畏畏縮縮才合理,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蔣先生來了興緻,也不擦表了,拿着帕子轉頭對蔣夫人說:“太太唉,難不成會算不成。”
蔣夫人覺得莫名其妙。
蔣先生又說:“這次我去内地,大街上走着的女人都像是頂了一硯墨,黑黢黢的活像是個蓬頭鬼,我心裡大疑惑,難不成内地都流行起了畫黑不成,我便問當地人。當地人說大閨女小媳婦怕被東洋鬼子看上了,要被綁走的,都拿着鍋底灰當胭脂往臉生撲。東洋鬼子看了嫌髒就安全些。”
蔣先生原本要讨蔣夫人的笑,可眼見蔣夫人沒笑反倒流露出莫名的擔心來。
蔣先生隻當成不發現,随手拿下鼻梁上的眼鏡,輕輕哈了哈氣,又拿着帕子擦了擦,輕飄飄的說了句:“咱們這兒不會這樣的。”
樓梯上有腳步聲,一階一階的從樓上下來,慢慢近了,擡頭去看是玉楓,他換了衣服下樓來。或許是有段時間沒見蔣先生,顯得有點拘謹,對着蔣夫人說:“媽,我出去了。”
蔣夫人點點頭:“讓于媽給你拿把傘,早上的時候下了雨,難保一會兒又要下,節氣到了,雨水多。”
果然出門時開始零星着飄着雨,雨不甚大,但是春雨帶寒,落在臉上寒津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