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一趟趟把買來的東西送上樓,累得渾身冒汗。
然而郭真真沒那麼好糊弄——畢竟他實在不像落魄到給人當保姆的樣子。
她審視着胤禩,像苦守多日終于發現獵物的獅子一樣,興奮地對着在洗手間卸妝的郭綿喊:“是你合作過的演員吧?什麼時候好上的?跟我玩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是不是?”
“哈!”當她敏銳地看出胤禩臉上的稚嫩,以及衣服上還沒舒展開的疊痕,心底的火轟然炸開,燒光了本就不多的理智,火苗竄到喉頭,把聲音都燒啞了,“小夥子,你有二十歲嗎?這衣服是她買的吧?有一千塊嗎?年紀小就是好糊弄,以前阿姨養的狗都不穿這麼便宜的。”
郭綿擔心胤禩不堪受辱會和她嗆起來,但他并沒有,神色如常,應對自如:“您誤會了,其實我是來投奔您的,隻不過聯系不上您,先找到了您的女兒。”
嗯?
郭綿聽的一愣,這小子怎麼擅自改戲?
郭真真也愣住了,“投奔我?”
“十年前,您從幾十個貧困生裡挑中了一個叫章八的孩子,從此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迹。他有了讀書的機會,見識到了更廣闊的世界,成功走出大山來到您面前。”
郭真真啊了一聲,面色大變:“你是章八?天呐,你長這麼大了!”
郭綿以為她已經不記得章八了。
實際上,在第一次發病後,她确實忘記過一段時間。後來病情得以控制,她又想起他來。
可當時母女倆的生活全靠郭綿支撐,她實在拿不出錢來,隻能緘默不提。
她并不知道郭綿接過了資助的接力棒,以為自己的放棄迫使章八放棄學業,心裡充滿愧疚。如今他走投無路前來投奔,豈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剛才還充滿嘲諷的面容頓時變得和藹關切起來,尖銳的語氣也一下子變得柔和可親了。
“十年前你才七歲,從照片上看面黃肌瘦,身材矮小,好像風稍大一點就能把你吹跑,沒想到現在長得這麼高大壯實了。不過,你這雙眼睛從小到大都沒變過,比别人的巧嘴還會‘說話’,當初就是因為它們對我說,‘看看我吧,如果你是伯樂,就會發現我這匹千裡馬,我是個天才,我有遠大的理想,我不應該被不幸的出身埋沒。’我才選中你。”
郭真真唏噓着,親昵地捏了捏胤禩的臉。
……得虧那是十年前的事兒了,而且,胤禩内心咆哮:你們倆不愧是親母女,都對爺的腮幫子情有獨鐘。
“阿姨曾經向你一樣渴望證明自己,可惜因為一念之差,中斷了學業。那時我選擇你,希望你能完成我未竟的理想,所以别的資助人給貧困生兩千,我要給你五千,我想讓你飛得更高更遠!可是你竟然不要。你說和其他孩子一樣就很好,還說将來一定會報答我。多好的孩子啊。”
郭綿想,幸好沒有一氣之下遷怒真章八,這幾個月的資助還按時給着。那孩子也是個有理想、知恩情的人呐。
郭真真拉着胤禩噓寒問暖,支使郭綿去幹活。
郭綿:EXCUSE ME?
無聲地瞥了胤禩一眼,希望他自覺點,他卻故意不看她。
好好好,說一套做一套的心機boy,你等着!
胤禩當然不是躲懶,隻是本能得,把長期夾縫生存的政治智慧用到了生活中。
在他看來,以‘住家保姆’這個角色進入這個家,固然可以被接納,卻不排除仍要面臨郭真真的質疑和責難。
因為母女倆關系緊張,而他是郭綿帶進來的,天然屬于郭綿陣營。
就算郭真真不把他當成報複郭綿的工具,也會把對郭綿的怨怒轉移到他身上——就像剛才那樣。
他不能和她正面對抗,她畢竟是郭綿的親生母親。化解敵意的唯一途徑是親近她。至少讓她相信,他屬于她這個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