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法德送給赫茜的第一件生日禮物，是一把深檀木的發梳。

後來赫茜告訴他那把發梳遺失在了去年十二月的聖誕宴會，掉入花園哪個不知名的叢中。那場宴會他正好錯過了，哪怕之後阿爾法德在花園找了無數遍，也沒能找回他缺席的時光。

他還能記起不久前的一天，世界是灰白的，他腳步匆匆将沃爾布加、謊言與挑撥甩在身後，那時阿爾法德突然意識到他很早就想這麼做了，将布萊克的一切甩在身後，隻有阿爾法德和赫茜永遠在一起。

可他是家族的長子，他走了，誰該扶持這個古老家族呢？

他做不到這麼自私自利，像個膽小鬼一樣逃走。

沒有更好的辦法了。無數個恍然擡頭的清晨、午後、入暮，他的心湖越發平淡。赫茜能名正言順地冠上布萊克的姓氏，他成為家族引以為傲的長子。

阿爾法德的未來被他搞丢了，就像赫茜的那把發梳一樣。

*

“赫茜。”

阿爾法德溫柔地注視背對他的女孩。

今日天氣很好，她穿着淡淡的草綠色裙子，肩臂上壓了一條白色絲巾。春末，恬淡安祥的空氣中隐隐掩藏壓抑的狂熱。因為瘋狂繁茂的夏天即将要來臨了。隻有赫茜依舊保持秋雪一樣的冷冽。

她歡聲問：“今天穿的是不是漂亮，還梳了麻花辮呢。”

阿爾法德看着她點點頭。一會兒之後，又想起她看不到，于是連忙補上贊美之詞。

他失神地發現赫茜是否失明并沒有關系，這根本不能影響她氣質上透出的空靈，她真的越變越好，體态輕盈、美麗自由，不論對宇宙深處的星光還是千年百代的曆史都能侃侃而談。

他不應對他所作的栽培有任何居功或自傲，他隻是在這顆明珠蒙塵之時幸運地發現她潛能的人。是她本就超越衆人，而非他辛苦扶持。

在未來，明珠的光芒将無人能擋，會有人比他對她更珍視愛惜，會有人獻給赫茜他給不了的東西。

可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也沒什麼不好的吧？

就像沒有誰能獨占一朵玫瑰的美麗和芳香，守護她，驅趕豺狼、細心保養，再靜靜等待她盛開。

他是赫茜的仙女教母，所以帶她找到王子才是他的使命。

“阿爾。”

赫茜回頭了，原來有一隻白蛱蝶落在她虛垂的手上，像在親吻指尖，此刻被驚走般飛去了。

阿爾法德想問她，她感受到了那隻蝴蝶的觸碰嗎？蝴蝶駐足的片刻柔情，于她又是什麼？

赫茜一定沒有感受到。不然她怎麼會放任蝴蝶離去。

阿爾法德不由捏緊了手中的東西。片刻，他垂下頭，最終将它放回口袋。

然後他小心地撣掉她發間一片早落的梨花，于是那白梨花的一瓣，從他指間飄零。

最後阿爾法德悄悄從口袋拿出首飾盒。

裡面有一枚拇指長寬的胸針。黑銀間色，三隻烏鴉，一顆骷髅。以女孩們的審美，它是最不受歡迎的那類禮物，卻是意義深遠的布萊克家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