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下來他也确實有些熬不住,交代了護工幾句,把李忠留了下來,便回了家。
姜賢亦回去之後,徐翩若又睡了過去,就這樣睡睡醒醒直到退了燒。第二天天還沒亮,她就感覺好多了,身體也恢複了力氣。
假期難得,徐翩若想着再去找老管家問問當年的事。
沒有驚動護工,徐翩若輕手輕腳地穿上衣服溜出了病房,打了輛車直奔江市。
車子開不進小巷,徐翩若在街口下了車,遙遙見面館開着張,整條街都炊煙袅袅,缭繞着濃厚的煙火氣。
她随手在半路上買了些水果糕點——既然是看長輩,自然不該空着手。
提着東西進了面館,其實徐翩若的心裡還是有些惴惴不安的。上次王勝珑裝作不認識她,這次她不請自來,也不知道能不能說服王勝珑。
這會兒正是飯點,店裡人多。王勝珑正在廚房裡忙着,聽到有人進來,下意識擡頭一看,發現是徐翩若。王勝珑沖她點了點頭,很是平靜地打了聲招呼:
“來啦。我這會兒有點忙,你先找個地方坐一會兒,等我一下。”
徐翩若一愣,他這截然相反的态度是怎麼回事?
她把手裡的東西随手放在櫃台前,随便找了張空桌坐了下來。
王勝珑一碗碗地往外端面,顧客來來去去,生意十分火爆。就徐翩若這一桌,這一會兒已經拼着坐了三個不同的形色匆匆的年輕人了。
王勝珑的手藝确實是很好的,徐翩若還記得小的時候,徐宅家傳大廚做的她覺得索然無味,偏愛纏着王勝珑給她做點家常的菜色。徐翩若坐了一會兒,聞着噴香的食物香氣,剛感到有些餓,面前就多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肉絲面。
“你這麼早過來,肯定還沒吃早飯吧。先将就吃一口。”王勝珑雖忙,倒也不忍看徐翩若就這麼幹坐着,匆匆忙忙端了碗面過來。
“謝謝王叔!”徐翩若擡眼看着王勝珑,眼睛笑成了兩彎月。
王勝珑點了點頭,接着轉身去忙了。
等到徐翩若吃完,早上這波人潮陸陸續續也就散了。店裡這時隻剩下了零星兩個顧客。徐翩若大病初愈,兩天沒怎麼吃東西,幾乎把面湯都喝光了。她仔仔細細地用紙巾擦幹淨了桌子,隔着窗口把碗放到了廚房的台子上。
王勝珑也忙完了,看到她收拾好了碗,趕緊說讓她快放那。
兩個人終于能面對面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王叔,其實我來找你,是想問問我爸的事。”徐翩若先開了口。
“唉,其實啊,你上次來我就知道。你别怪我裝不認識你,實在是……”王勝珑有些欲言又止。
“王叔,關于這事,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翩若,雖說我離開徐家的時候你才七歲,但我也算照顧過你。這些陳年舊事,聽王叔一句勸,沒必要查,對你沒好處。”
“那是我爸啊!雖然我小的時候他工作很忙,不能經常回家來,但我還記得他抱着我,帶我玩水,給我買我喜歡的洋娃娃……這不是我想不想查,是我的責任!”
“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你先說說你都查到了些什麼?”
“當年,他們隻是跟我說,我爸肝癌晚期,發現得晚,不治身亡。可是他那時候才三十多歲,每年徐家全家都會去做體檢,怎麼可能在短短幾個月内就肝癌晚期?我意識到這件事之後,就開始在徐宅裡找他當年的屍檢報告,後來我在爺爺書房找到了。”徐翩若看向王勝珑,那眼神幾乎吓了王勝珑一跳,那是仇恨。
“太過于正常了。”她面上帶着笑,但眼底卻毫無笑意,“正常得像是僞造的。一個肝癌晚期的患者,怎麼可能除了癌症的指标之外,其他一切都正常呢?”
她閉上了眼睛,聲音有些帶着哭腔。
“王叔,我隻是想知道,是誰下的手,害死了我的父親,讓我成為了孤兒,這個想法,很過分嗎?”
“不過分,但——”
“爺爺跟我說,是小舅舅做的,可是我不信!我媽媽……病逝之後,父親是他在徐家唯一的倚靠。父親去世後,我們兩個人在徐家每天活得戰戰兢兢,連吃東西喝水都要小心翼翼……”
“病逝……”王勝珑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頗為不屑地笑了笑,“你覺得,你小舅舅對你怎麼樣?”
徐翩若并沒有注意到王勝珑表情的異常。
“如果沒有他,我可能早就死了吧。”提到姜賢亦,徐翩若幾乎沒有一點猶豫,“所以我查這件事情,不隻是為了父親,也是希望能證明給爺爺看,小舅舅是清白的!”
“既然相信他是清白的,又何必要查?”王勝珑搖了搖頭,“你其實并不相信他吧。”
“我……”徐翩若低下了頭。
一語驚醒夢中人,話說到這裡,連徐翩若自己也不确定了。
她一向讨厭徐家對小舅舅的偏見,把他當成是自己在世界上唯一的後盾和家人,言之鑿鑿地相信他,卻難道,就連她自己也在懷疑姜賢亦嗎?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查到的一切證據都指向了他呢?”
徐翩若猛地擡起頭,看向王勝珑。
“你什麼意思?”
“你别緊張,我隻是做一個假設,其實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王勝珑暗自歎了口氣,他突然想起上次姜賢亦來時,說徐翩若一定會相信自己時的表情,突然有些于心不忍。
“我隻是想告訴你,徐世航,跟你想象中的并不一樣。而姜女士當年,也并不是單純的病逝。”
從面館出來,徐翩若隻覺得天氣都有些陰沉沉的。
王勝珑最後的那句話反複在她腦子裡面重播着,這趟過來,她不但沒有找出殺害父親的兇手,還得知了母親的死甚至也有内幕。
他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徐世航跟你想象中的并不一樣。
直到坐上了車,徐翩若仍舊沒有想明白王勝珑到底在暗示她什麼。
姜賢亦離開醫院後,本想着回家換身衣服休息會兒就回去繼續照顧徐翩若,誰承想醫藥子公司的實驗室出了些意外。本來這種程度的事是不用他出面的,但醫藥市場對于他們來說本就是新産業,再加上這次的事鬧得有些大,驚動了媒體。姜賢亦幾乎是剛剛睡下,就接到了趙杉的電話,隻得又急匆匆跑去子公司坐鎮。
忙了一夜,剛剛壓下輿論,就接到電話聽說徐翩若又從醫院裡跑出去了。
兩天兩夜沒睡,姜賢亦幾乎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聽說這件事後,又趕緊派人出去找人。他自己則是馬不停蹄地一邊給徐翩若打電話一邊趕去了醫院。
溜出病房的時候,徐翩若怕吵醒打盹的護工,把手機調成了靜音。這會兒又在仔細琢磨王勝珑的話,壓根沒看到姜賢亦的電話。
直到進了病房見到姜賢亦,他還在一直給她打電話。李忠和護工排排站在地中間正在挨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