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外賣軟件上顯示藥已送到,許昭捏着鑰匙下樓取。
嚴徹桌面有點亂,他幹脆倚在對面讀服用說明。
因此,嚴徹從床上一擡頭,隻看見一個烏黑的後腦勺,意識迷迷糊糊,他叫道:“張澤銳。”
許昭肉眼可見地僵了一下,低低“嗯”了一聲。
“可以幫我倒杯水嗎?”
聽起來已經被缺水折磨得不行,許昭保持着低頭的姿勢,慢慢挪至飲水機邊,用他的杯子調了一杯溫水,遞上去。
嚴徹伸長手臂接過,囫囵幾下一杯水就見底了,又将杯子往下傳。
“謝謝。”
他早上吃過藥,外加睡了一下午,現在精神恢複得差不多。
“張澤銳”在床下站得筆直,沒看他,嚴徹隻好用握杯子那隻手碰了碰他的頭發:“幫我放一下。”
“……噢。”
許昭擡手抓,第一下不準,握到了他的手腕,急急忙忙又貼着手腕滑到玻璃杯身。
嚴徹眨眨眼,有些不确定地喊:“張澤銳?”
許昭一顆心砰砰直跳,聽聲音,嚴徹肯定清醒了,這時候承認身份不太妙。
“嗯?”他選擇繼續裝。
不太對勁。
嚴徹松開虎口,末尾三指撩起他額前的發,露出了這人飽滿光潔的額頭。
還有那标志性的眼睛輪廓。
被燙着似的,嚴徹倏地縮回手,停靠在床邊的欄杆上。
空間微妙地靜止了一會兒。
“許昭。”他說。
被識破了,許昭也沒有再裝的打算,幹脆利落重新倒了杯水跟藥一起送上來。
“吃。”
言簡意赅。
嚴徹不至于不識好歹,沒激烈反抗,接過藥和水吞了,這口喝得顯然沒剛剛舒爽,許昭擔心他會被噎着。
吃完藥,嚴徹主動下來,握着杯子去衛生間沖了一分鐘。
這過程許昭已經把藥收攏了,包裝袋打個結甩到他桌面上。
嚴徹握住門把手,掃了一眼張澤銳的床位,對着他背影問道:“今晚在哪裡睡?”
許昭背對他杵在椅子旁,實話實說:“找個酒店吧。”
嚴徹反應了幾秒鐘:“你回家了?”
許昭點點頭。
他不想讓前男友為難,自己也覺得丢臉,大晚上一句話不說就來送關懷,換誰都會覺得他居心叵測。
“太晚了。”嚴徹道。
“實在不行我回宿舍睡光床闆,一晚上開空調也不至于凍死。”許昭說。
說完,他就朝門口走,離門闆隻有兩三步,又想起什麼似的退回來,朝嚴徹攤開手:“以防我會凍死,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嚴徹看着他怔愣了幾秒,喃喃:“什麼東西?”
“圍巾,帽子。”許昭細數。
像被戳穿什麼,嚴徹的耳尖飛上一抹紅。
見他遲遲沒有動作,許昭自讨沒趣地放下手:“算了凍死就凍死吧——”
“吧”字還沒念完,手臂被人拉住了。
嚴徹看着他倔強的側臉,語帶商量地說:“跟我湊合一晚上。”
許昭不作聲,倒也沒拒絕。
躺進一個被窩,才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許昭裡邊穿了件羊絨毛衣,跟嚴徹的材質很像,兩人并排躺着,手肘摩擦到都會産生“咝咝”的靜電。
嚴徹關了燈和空調,側過臉跟他說話:“對不起,麻煩你了。”
他的體溫仍然偏高,許昭耳朵被呼出的氣掃了一下,有點癢。
“沒事。”他有點不自在地講。
“你剪了頭發。”熱氣又掃過來。
許昭擡手揉揉耳朵,“嗯”一聲。
“很适合你。”
“謝謝。”許昭含混開口。
“耳飾好像也沒戴。”一而再再而三。
許昭幹脆翻過身背對他。
嚴徹察覺到了,開始低眉道歉:“對不起,我有點燙。”
許昭今晚聽這三個字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他嘟囔一聲:“燙點好。”
嚴徹的左手在被窩下緩慢移動,指背輕觸到他的羊絨衫才像機器熄火般停下。
黑夜沉寂許久,久到許昭意識快要陷入混沌之時,嚴徹短暫而清晰地對他說:“晚安。”
第二天慣例是嚴徹先醒過來,他安靜地下床、出門。
等許昭一覺睡醒,嚴徹把該買的都買回來了,擡頭對犯迷糊的許昭說:“下來洗漱吃早餐。”
許昭又坐他床上眯眼參了十分鐘禅,才慢吞吞下來,熟練地去洗手池找自己的慣用漱口杯和毛巾。
沒、找、到。
腦袋像被一陣驚雷劈過。
對哦,他們已經分手了。
嚴徹探出頭:“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