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學怒目而向,正要發作,導演助理在這時過來,說是陳導找他有事。
章學怒瞪慕秋筠一眼,轉身離開。
許彬不知在哪兒找來一把椅子,讓慕秋筠坐下,他則在一邊把他們的東西整理好,避免和其他人弄混。
導演助理順道來提醒時間,再休息五分鐘就繼續拍攝了。
“拍戲都這麼忙嗎?”慕秋筠問許彬。
“劇組開機,幾乎就是連軸轉,尤其是有時候趕工期,更是黑天白夜地拍。”許彬剝開一個橘子,遞給慕秋筠。
“哪裡來的橘子?”慕秋筠疑惑。
“剛見到個認識的朋友,分給我的。”許彬指指場務那邊說。
橘子汁水足,也甘甜,嗓子因此舒緩不少。
慕秋筠暗贊許彬心細,做事也沉穩,暗自感激了下韓含的貼心安排。
許彬剝了第二個橘子,遞給慕秋筠,同時說:“韓少找我的時候,特意叮囑我,說你剛入行,讓我各方面都注意着點。”
他笑笑:“其實沒什麼一定要注意的,在圈裡待久了,就發現,其實所有行業都一樣,認識的朋友多了,路自然而然就打開了。”
“嗯,”慕秋筠看着手中的橘子,問他,“你做經紀人多久了?”
“四年。一開始也是給人做助理,一點點做成了經紀人。”許彬說着,有點不好意思,“就是人比較菜,做不了曹姐那樣的大經濟,隻能打打下手。”
他口中的“曹姐”叫曹臻,是韓含給慕秋筠找的另一個經紀人,專門負責資源對接。
慕秋筠莞爾。許彬見他微笑,一時愣了下。
不過下一秒,二人的視線就被不遠處的争吵聲吸引過去。
陳明叫章學過去講戲,不知怎麼又起了争執。
陳明斥責章學态度太差,章學則辯駁說是陳明過于嚴苛,分明故意針對他。
陳明怒道:“你自己态度放端正,我還用得着時時提醒嗎!”
争吵聲越來越大,劇組也響起衆人的議論。
“當紅流量就是頂啊,專門和導演對着幹。”
“人家那是資本捧出來的底氣,你看導演再生氣,不也換不了他嗎。”
有人諷道:“‘明星’嘛,脾氣大也正常。”
這邊正議論着,那邊章學忽然一摔劇本,起身走了。
陳明臉色發黑,卻也沒有阻攔,一副随他去了的樣子。
章學回到自己的位置,幾個助理都站在一邊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他剛剛在慕秋筠那裡吃了癟,又被陳明罵了一通,此時心情煩躁,小腿也痛,轉頭罵助理道:“都傻站着幹嘛,來個人捶腿。”
兩個助理蹲下給他捶腿,章學咬牙生了會兒悶氣,忽然擡腳,狠踹了助理一下。那名助理被他踹倒在地,灰頭土臉地爬起來。
“過分了吧。”
“真當助理是下人啊。”
慕秋筠聽得這句,不由一瞥。見他看過來,說話的道具師立時閉嘴,低下頭繼續工作。
慕秋筠收回視線,心緒微動。
“下人”這個詞,他在前世時常聽到。來到這個時代後,不管是原身的記憶,還是衆人平時交談,都不會用到這樣的詞彙。
這是時代不同帶來的改變,慕秋筠也在潛移默化中接受着這種改變。
但剛剛聽到熟悉的詞彙,他一下子又想起以前。在宮裡,最常見的就是“下人”,阖宮的奴婢全憑皇家差遣,任由使役和打罵。
他雖然不苛待下人,但見他們受責罰,心裡也不會起什麼波瀾。
是以,剛剛章學那一腳,他心中本沒有波動。
是許彬陡然皺緊的眉,和其餘人的交談,讓他忽然之間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這種觀念是不對的。
慕秋筠未及深想,聽到陳明喊的準備就位,便放下思緒走過去。
這場戲仍舊是他和章學的對手戲,是林書華和宋回雲在街上交談,但因觀念不同起了争執。
慕秋筠已經找好站位,章學卻還沒有起身,做好了準備等開拍的工作人員都有些不滿。
陳明一眼橫過去:“想不想演?”
章學慢悠悠地踱着步子,走進鏡頭裡。
聽到場記喊開始,章學清了清嗓子,開始背台詞:“有時候,看到街上這些,辛勞工作的人——拉車的人,賣菜的人,我真恨自己無用。讀了這麼多年書,卻不知道能幫他們些什麼。”
慕秋筠:“你我都是讀書人,書讀出來,自然是要為國家做貢獻。在這裡勞作的,都是隻能賣蠻力謀生的下等人,和你我終歸是不同的。”
“下等人?回雲兄,我不懂你的意思了……忘詞了。”章學轉身,助理連忙把翻好的劇本舉到他眼前,方便他看台詞。
陳明陰沉着臉,不說話。副導演觑着他臉色,打圓場道:“小章,你這段的情緒還可以再找找。”
他邊做示範邊說:“‘我真恨自己無用’,這是很無奈的;後面聽到宋回雲的話,他又很生氣……”
“後期配音不是能調整嗎。”章學頭也不擡地說。
副導演尴尬,再看陳明,陳明則給了他一個“别管”的眼神。
陳明在業内向來以嚴厲著稱,拍戲從來精益求精,這時的寬縱看起來更像徹頭徹尾的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