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親自去啊。我不管之前你和蘇俐究竟為什麼分開？但現在蘇俐是這方面的主要負責人。不管你是賠禮道歉也好，是三番五次上門也好，這個合作都必須要完成。這個産品明年第二季度就要上市，你現在這個合作都沒有談好，怎麼行呢？”

“這次合作不成，主要不是因為我和蘇俐之間的關系。爸，你讓我代替哥哥的位置，可我根本就沒有實權，又怎麼能夠服衆，怎麼能代表公司談成這次合作呢？”

“該給你的都給你了。隻是你沒有做好罷了。你怎麼知道不是因為你和她之間的關系？之前難道不是因為你們之間不歡而散，而導緻那段時間蘇家不向我們供貨了嗎？”

他不再反駁，而是失落地看向四周。

明明吃飯時還是其樂融融的氛圍，可現在氣氛卻變得劍拔弩張。

李雲時似是習慣了這樣的轉變。

秋落看不清他的臉，但似乎感受到他臉上失落和不屑的表情。

“你哥哥最近身體恢複得很快，等到他身體恢複好了，你手的一些股份還是要還給他的。”

李雲時不語，擡眼間看到了秋落的注視。他們看向彼此幾秒鐘，直到秋落避開他的眼睛，走進了李雲時的房間。

她沒有聽到他們後面的對話。在與李家人相處的過程中，她也漸漸地看出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他爺爺和爸爸選定的繼承人并不是他，至少主要不是他。可他哥哥生病，隻能暫時由他頂替。可他的家人卻不能信任他，還提防着他。

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這種關系好可笑。李雲時在家庭需要他時冒着風險頂上去，可這不信任和提防竟然來自于他的家人。她不知道他的父親和爺爺究竟愛不愛他，還是說隻是愛他的哥哥比他多，還是愛的方面不一樣，她看不清楚。

那他的媽媽愛他嗎？不知為什麼在他媽媽與他的相處中，她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想着，看了他房間四周，擺在一旁的小提琴、牆上挂着的畫、綠色的單人沙發，這些都讓她覺得很熟悉，像是自己曾經來過這裡。

可她印象中又沒有來過這裡。

她不再想，坐在單人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李雲時推門走了進來。她睜開眼睛，說：“你來了。”

“你想睡覺了嗎？要不我們今晚就住在這裡？”

秋落看着他強忍着疲憊的神情，看着他微皺起的眉頭，她突然心裡有一些難過。

她知道今晚他并不想留在這裡，說：“我不累。突然想起來我有明天要用的東西落在家裡了。我們回家吧。”

“嗯，好。”他知道她在給他一個理由逃離這裡。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明明和他短暫相處不到三個月的人都能看出他的委屈和難過，而他的家人竟選擇視而不見。

他們回到家中。秋落遞過來一杯溫水。

“今晚謝謝你。”

“沒事。”

“你今天聽到我和爸爸之間的争吵了吧。”

“嗯。”

“你會不會覺得是我沒有能力、是我的錯？”

“我不會。因為我姐姐也會面對這樣焦頭爛額的情景。我有時去談合作也談不成。不是因為我們誠意不夠，隻是對方以各種理由不想配合罷了。他們總想要更好的條件，總想試探到我們的底線。”

“明明大家都明白的事情。為什麼父親偏偏指責我呢？”

“你盡力了就好。”她有些遲疑，問：“你……你在家裡總會這樣嗎？”

“哥哥生病之前不會。哥哥生病了之後才這樣的。”

“我能理解你父親和爺爺面對你哥哥病情的焦慮、急躁。可不該這樣讓你承擔這份委屈啊。他們想過你願不願意嗎？”

他看向她。這麼多年很多人要麼說他是因禍得福、要麼說他是臨危上陣，從沒有人問過他願不願意承擔這些、也從沒有人問過他是否覺得不容易和委屈。

他不是不願意承擔起哥哥生病後的責任，隻是他也想有人能夠關心他，問問他是否覺得委屈和難過。

在最難熬的那段時間裡，愛情上的創傷、親情上的逼迫、事業上的壓力讓他覺得喘不上氣，可從沒有真正站在他這一邊。

“你真的覺得不是我的錯嗎？”

“當然不是啊。怎麼可能是你的錯呢？你也是奇怪，在談條件時這麼狡猾的一個人竟也會在不是你的錯的情況下覺得自責？”她像是在看自己不争氣的朋友，繼續說：“你就跟周晴那次一樣。你别看她平時那麼不拘小節，一遇到這種事情她也這樣。可我們都盡力了，那還能怎麼樣呢？”

他從未見過她像對待朋友這般對他，有些驚喜，驚喜之外也有些感動。

她沒有再小心翼翼，也沒有故意将話題中止。

“其實我更多的不是自責，而是覺得可笑和不甘。想起哥哥還健康時，那時家裡融洽的生活竟過去這麼久了。我願意承擔起這份責任，隻是為什麼我在家中的處境竟變成了這樣？”

她坐到他的身邊，說：“生活總是這樣。人心變化莫測，有時親人也是靠不住的。個人利益在家族整體利益面前是不值一提的。那你能怎麼做呢？你也要考慮到自己的生活，要在自己和家人之間的平衡，你總有一天會找到的。”說到最後一句時，她在國外的那幾年内心的掙紮又浮現在了腦海裡。

“可你對你姐姐從來不是這樣。若不是你姐姐需要，你又怎麼可能這麼爽快地答應嫁給我呢？”

“我對姐姐的感情也許并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但唯一不變的是我将她永遠放在我的前面。”

“你知道嗎？有時我真的覺得你很會愛人。對你的朋友、對你的家人，你總能關注到她們的脆弱，寬慰她們的難過。那時我想如果你能愛上我，是不是也會對我那樣？如果我獲得你的愛，我是不是也能過得快樂一些？如果我能在你的身邊，是不是也能變的自洽一些？”他眼中含淚，看向她。

她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也沒想到他竟會渴望她的愛。

兩人坐在一起，面對面看向對方的眼睛。李雲時慢慢靠近，吻上了她的唇。

一吻過後，秋落心跳加快，緊張地起身，看向他略帶委屈和乞求的眼神，終于握緊了手說：“你隻是感動了。”

然後，她轉身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