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一輪圓月高高懸挂,單薄的光亮透過枝葉撒下,落到地上隻暈出幾道轉瞬即逝的淺影。
宋星河坐在車内,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他一手緊握着方向盤,另一隻手則虛虛搭在身側。
窗外高樓燈火通明,因為太過熟悉,他不用過多辨别就知道哪個是祈安所在的地方。
...從浮現猜測到印證,宋星河都像是做了場虛無缥缈的夢,數次沖擊拍打而來,讓他心煩意亂,無法辨别到底什麼是真實。
與祈安相遇以來的記憶如同走馬燈閃過——他記得初遇時祈安的霸道,記得相處中祈安态度的轉變,也記得交付信任後祈安透漏出的柔軟...
明明每個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現在卻有人告訴他,他認識的祈安或許并不是祈安。
宋星河緊握着方向盤的手無力滑落...到此刻,他有些不敢想,如果從一開始祈安說喜歡他就是假的...他該怎麼辦。
——墨流雲的話像針一樣刺痛心髒,又殘忍地将這個假設刨開在眼前,讓他不得不猜測。
回想起從前祈安那些并不走心的追求,宋星河越想越覺得...對方可能真的不喜歡他。
所有對祈安的了解随着這個想法頃刻瓦解,難以言喻的恐慌與不安漫上心頭,幾近要将整個車廂淹沒...
———
屋内,時鐘上的分針已走了幾圈,祈安雙腿并起,靠在沙發上懶懶打了個哈欠。
電視裡還在放吃飯前點開的狗血劇,各種台詞混雜在客廳裡,看着看着就到了現在這個點。
“...宿主,其實兩個小時前宋星河的車就在樓下了,但他一直不上來,我就沒告訴你。”
祈安聞言一頓,撐着坐起身,三步作兩步走到窗戶邊,從這個角度能隐約看見樓下停着輛車。
車牌号被遮擋住看不清,窗戶的部分也漆黑一片,無法捕捉半點人影。
祈安視線停駐幾秒,随着片尾曲的播放,他又躺回了沙發上。
遙控器就在手邊,他卻沒有伸手去按,隻弓起條腿兀自思考着。
...宋星河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奇怪得很,從中午的電話到晚上的電話,接連兩次,對方都沒跟他提起半句。
這在以往是從沒出現過的,祈安無聊地揪着褲腳,忽然發覺他有些不習慣。
如同警鐘敲響,他心煩一瞬,雙腿伸直,複而靠回椅背,拿過遙控器摁下按鍵,試圖用片頭曲洗腦自己。
屋内時鐘的滴答聲仍在響着,約莫半個小時後,祈安聽到密碼鎖開的聲音,他裝作沒聽見一樣繼續看着電視,思緒卻早已随着動靜而去——
房門關上後便沒了聲音,宋星河似乎在玄關處停留了幾秒才彎下腰換鞋。
他動作很輕,沒發出什麼聲音,隻是在換完鞋後就直接朝裡屋走去。
祈安手指重重劃過沙發,他扭頭,見宋星河依舊沒有任何說話的意思。
“......”
電視上正播放着女主做好飯,等男主回來吃飯結果等到半夜人才回來,不僅如此,男主還帶回來了一紙協議離婚書。
“...老公,你這是什麼意思?”女主泫然欲泣,眼裡滿是不可思議和受傷。
而男主隻是無情瞥了她一眼,語氣冷漠:“倩倩回來了,你的存在隻會讓她誤會...”
“......”
哭聲回蕩在客廳裡,祈安額頭隐隐作痛,他拿過遙控器摁到下一集,眼神冷漠地與屏幕中的男主不相上下。
徑直跳過片頭曲,本以為劇情能正常點,結果沒想到開局就是女主的行李被管家扔出了家。
“...我說了,等房子找到我就會搬出去,你何必如此絕情。”女主狼狽地收拾着散亂一地的行李,看向男主的眼神帶着心如死灰。
男主依舊是冷漠的眼神,“倩倩今天要過來,我不想讓她誤會...”
“......”
又是淅淅瀝瀝的哭聲,祈安深吸一口氣,眼不見心為靜地關掉電視,對腦中系統說:
“這是不是點我呢?”
“......”系統看了眼自家宿主的神色,有些拿捏不準道:“...沒有吧。”
祈安沒再說話,隻看着漆黑一片的屏幕發呆,天花闆上吊着的燈光落到他身上,如同大片晶瑩碎鑽灑落,将他全然籠罩其中...
——宋星河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畫面。
他原本是做好了準備回來的,可當看到祈安松散縮在沙發上的身影時,他忽然就失去了所有面對面的勇氣,隻得用洗澡換衣作為掩飾。
注意到電視關閉,他壓下心中情緒,故作自然地走過去,問:“怎麼不看了?”
祈安好似在發呆,聽到這話頓了一瞬才緩慢答道:
“哦,不想看了。”
宋星河直覺有些不對,但此刻光是抑制情緒就占據了他所有思緒,便沒多想,打算繞過沙發坐到人身旁。
——可不等他坐下,就聽祈安突然開口:
“宋星河,要不我還是搬出去吧。”
宋星河心頭因這話一顫,宛如某種不好的預感成真,他眸底瞬間暗沉下來。
周身氣質像裹了墨,可他仍是克制的,好似剛才的話對他沒半分影響,隻平靜發問:
“...為什麼?”
這聲音不急不緩,卻帶着變了調的沙啞。
祈安下意識擡眼看去,正好對上宋星河投注過來的目光——他們之間的距離不知何時被壓縮到了半米,極具存在感的身影落在不遠處,連溫度都要傳遞過來...
隐約聞到沐浴露味,祈安忽然有些不自在,短暫幾秒停頓後,他手撐着沙發往後挪了挪,試圖坐直身體以減少高度的差距...
可就在此時,沒得到答案的宋星河又問了遍:
“為什麼?”
“......”祈安并非是受到狗血劇的影響,他隻是忽然意識到——
才短短幾個月的相處,有些習慣已經潛移默化地融入到了他的生活中...如果就這麼放任不管,他想,戒斷很難受的。
...就好比他從那個組織逃離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會早上很早醒來,又會在不自覺中坐到電腦旁,機械又麻木地輸入長串代碼。
甚至...在小世界做任務時,每當他遇到突如其來發生的意外,都會停駐很久,好似其中被救護車拉走的人中有他,或者他認識的人一樣。
祈安曾用了很長時間才改掉那些刻入骨髓的習慣,他不想再用很久去改掉下一輪習慣,盡管這些宋星河帶給他的習慣是好的,溫柔的。
“......”他默然半晌,說出了自認為容易接受的說法:“我隻是忽然覺得,我們之間的關系還不到能同居的地步。”
“......”
祈安的話落下後,空氣都仿佛靜默一瞬,宋星河眼底萌生出陰翳,祈安隻用一句話,就将他先前的準備全部粉碎。
他在樓下時思考了很久,覺得最壞也不過是祈安出于某種目的不得不跟他在一起,但同時,他又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既然祈安願意同居,那應該也是有那麼一點喜歡他的。
可如今擺在面前的話就像是一榔頭錘過來,逼得宋星河不得不認清現實。
胸腔被各種不知名的情緒擠占着,鼓動着,他最後的克制褪去,表情在燈光陰影下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若說先前隻是直覺,那麼現在祈安可以确認,宋星河就是生氣了。
後知後覺意識到剛才的話有些傷人,他動了動唇,想要再說得委婉些,可不等他開口,面前的人倏地壓下來,近乎壓迫性的氣勢襲來之時,宋星河狠狠咬上了他的唇。
唇瓣被碾磨的力道重極了,祈安整個人貼在沙發靠背上,隻能被迫仰起頭。
這個姿勢十分不舒服,脖頸被迫揚起,後背卻始終與沙發嚴絲合縫。
他伸手去推宋星河,卻被驟然箍住手腕舉過頭頂——緊接着,腰上力道襲來,他被一隻手帶着向下滑去,徹底困在了宋星河身下。
與此同時,唇縫被撬開,強勢的舌尖捅入,不由分毫剝奪了他所有呼吸。
祈安整個人被攪得頭皮發麻,他此刻很想罵人,卻拼湊不出一個完整字眼。
頭頂燈光晃得人眼疼,呼吸交織間,他忽然看到了宋星河眉眼冷厲,憤怒又緊繃到極點的樣子。
“......”
祈安忽然就卸了力,自知理虧,他不再掙紮,任由宋星河在他唇間肆意索吻。
或許是感知到他的放任,宋星河頓了一瞬,不僅沒停下來,反而變本加厲地擠開祈安原本并着的腿,将整個人都壓了上來。
“......”
艹,還沒完沒了了。
祈安隻覺得唇瓣火辣辣的疼,整個人都快要呼吸不上來了,他盡力屈腿,想把自己從這種狀态中解救出來,卻在剛有動作時就被死死摁住。
怒從心中生,他手腕用力,從宋星河的禁锢中掙脫,剛把人推開就忽然頓住了——
隔着兩層薄薄的布料,他清晰感知到抵在大腿内側的某種熱度。
“......”
祈安很想立刻偏過頭去,可宋星河先一步摁住了他的下巴,讓他不得不與他對視。
宋星河眉峰凝起,瞳眸深不可測,又帶着足以窺見的情欲。
那情欲是直白的,熱烈的,就跟此刻牢牢抵住祈安的溫度一樣。
整個人像施了定身術,祈安注視着宋星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而就在這樣的沉默裡,宋星河終于出了聲,嗓音不急不緩,卻帶着微不可查的顫意:
“祈安...你喜歡我嗎?”
祈安被問得愣住,宋星河眼底的固執像鎖鍊一樣将他緊緊纏繞,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下意識想逃避這灼熱的眼神,可宋星河沒給他任何機會,微微低頭,又将兩人之間的距離壓縮到更短。
“你喜歡我嗎?”
宋星河又問了遍,縱然他内心焦灼到下一秒就會失控,但仍表現得極有耐心,像是在慢慢引導祈安說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