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段衡接下來的話卻将她一下子從雲端打入地底。
“本來還有些擔心你能不能好這個師姐的,現在本座可算是放下心了。”
他輕輕笑了一聲,“你師弟初來乍到,性子又腼腆,你這做師姐的往後可得多照顧他一些才是。”
明鸢杏眸瞬間瞪圓。
師弟?
什麼意思,師尊收了其他弟子?
她默了幾息,即便已經有了答案,她卻仍舊執拗地想要問清楚。
“師尊收了新弟子麼?”
段衡翻着診冊,并未注意到她的異常,輕聲:“嗯,他叫墨玉,是個頗有天賦的孩子。”
明鸢努力擠出一個明媚的笑,“這樣啊,那師尊打算将他收做外門還是内門?是住在北峰還是南麓?阿鸢到時也好回去提前給他收拾收拾房間。”
“墨玉與你和杜琮一樣都是本座的親傳弟子,自然也同我們住在一處。”
明鸢深吸一口氣看向他那張俊逸出衆的側顔,隻覺得四肢發涼入墜冰窖。
方才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所有小心思瞬間煙消雲散,面前隻剩下冷冰冰的現實。
師尊誇獎她,摸她的頭,給她帶禮物,那都不過是因為她是他的徒弟。
他看她的眼神清澈無雜念,是實實在在地将她當成晚輩疼愛。
可她卻不一樣。
她對師尊的心思不可示人。
對師尊而言她與大師兄并無不同,都是蒼鶴峰的弟子,不過是因着她是小師妹他才對她多加關照罷了。
眼下他又有了新的徒弟,隻怕這份關照也要歸了他人。
思及此處,明鸢心底禁不住泛起酸楚,正當她剛想趁機問問那新來的小師弟時,忽然瞥見自己的發尾開始由一點點變回墨綠色。
不好!
她今日看診太忙,竟忘了碧荷鏡改變容貌的效果隻能維持七天。
而她這頭白發是為了迎合他的喜好才特意用法器變白的。
明鸢趕緊把開始變色的發梢捂住,匆匆找了個“師尊弟子身體不适”的借口後就以最快的速度往後院跑去。
沒想到跑的太急,夜色昏沉,她在路上撞到了人。
明鸢慌亂不已,無暇去管為什麼會有陌生人出現在藥廬裡,隻想着找個沒人的地方重新把頭發變白。
“不好意思,麻煩讓一下。”
對方卻沒動,目光打量着她,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緩緩眯起,語氣戲谑,“稀奇啊,你這頭發還會變色?”
“和你有什麼關系!讓開讓開!”明鸢才發覺白色已經褪至一半,連忙用手捂住,想從他身邊走過。
她覺得他的聲音好似有些耳熟,但眼下也無暇顧忌。
可對方卻并未讓開,像尊大佛似地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明鸢越是着急他越是不讓,兩個人一時間僵持不下,愣是将這條狹窄的小路堵得嚴嚴實實。
這家夥怎麼回事!
月亮一點點爬上梢頭,就在明鸢打算直接來硬的時候,她身後不遠處忽的傳來了大師兄杜琮的聲音。
“明鸢?”
明鸢一僵,心知不能再這樣耗下去,趕緊将碧荷鏡從乾坤袋裡掏出。
随後立即調動全身上下的靈氣,以最快的速度将頭發重新染白。
她這邊剛剛将碧荷鏡放回乾坤袋中,杜琮也剛好在夜色中走到了他們二人身邊。
明鸢連忙收起眉宇之間的戾色,轉身對杜琮笑:“大師兄!你怎麼在這裡!”
來者是個皮膚黝黑的青年,長的高高大大的,背後背着把極為醒目的黑刀。他的面色和他的刀一樣冷,往随意那一站就讓人脊背發涼。
他沒回答明鸢的問題,隻是偏頭看墨玉一眼。
大師兄一向沉默寡言,平時說話都是幾個字幾個字地往外蹦,可明鸢和他相識多年,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師弟。
她将這個讨人厭的稱呼在口中咀嚼幾遍,随後轉過身朝那人看去。
方才天太黑,她也一直慌亂着自己的頭發,現在才看到對方不過是個年紀與她相仿的少年。
他生得極其俊俏,一頭如墨的黑發高高束起,露出漂亮得過分的五官。
待看清對方容貌後,明鸢震驚地瞪大眼。
“怎麼是你!”
與滿臉不可置信的明鸢不同,少年神色清潤無比,察覺到她抵觸的情緒也不生氣,隻是對她輕輕挑起唇角。
“原來這位就是明鸢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