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知曉她病的厲害,估摸着是壞了腦子,礙着管家的側妃和她關系甚好,也沒敷衍她,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夫人,嬷嬷不懂這些東西。
但是嬷嬷家鄉有一種狗,名叫狼狗,據說是被野生的狼和村中的狗所生下的,這狼狗有狼的兇狠,卻最是衷心不二,所以家家戶戶都會養一隻來看家護院。
嬷嬷覺得這狼狗應該也算是被馴化了的狼吧。夫人若是想要,嬷嬷這就去給您尋來。”
“哈哈哈,狼狗,哈哈哈,狼狗,狼狗,狼狗…”
她聽了嬷嬷的這番言辭,嘴裡先是小聲呢喃着“狼狗”二字,而後哈哈大笑了起來,邊笑邊說着“狼狗”,笑着笑着竟嗚咽的哭了起來。
宋雲則拼了命的控制自己的行為,不想讓自己這個樣子,雖然她不在意自己在别人心裡是什麼樣子的,但她不想讓别人覺得自己是個瘋子。
可是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宛若一個瘋婦般,又是哭又是大笑不止,口中還喃喃自語。
“原來,我竟是沈屹銘養的一隻狼狗,我就是沈屹銘身邊的一隻狗,哈哈哈!”
見嬷嬷一臉驚恐的看着自己,她知道是自己失禮了,不過這禮啊,失了也就失了,何必太過在意,可歎這道理她嫁給沈屹銘之後落到如今這般田地才明白。
“嬷嬷,你們都下去吧,讓我靜一靜。”
她将侍女、嬷嬷們都打發走了,徒留自己一人癡坐在房中。
她沉思着,并沒有注意到房間中的動靜。
突然間,一根比她手指還要粗的繩子套上了她的頸。
她被死死的勒住,她嗚咽着,掙紮着。
她用力的捶打着床榻,見無用,又用雙手向外拽繩子,用腳踢踩着床沿,祈求能掙脫開,又或是能有人聽見聲音,将她救出。
可她病重昏迷多日,一直用藥和一些湯湯水水的吊着命,健壯的身體早就瘦的皮包骨了,往日費盡心思學習的武藝也在成婚沒多久就被沈屹銘廢掉了,有多大的力氣去掙紮呢?
一切都是徒勞。
繩子被死死的拽住,越收越緊,越收越緊。
一生的光景出現在眼前,她逐漸沒了聲息。
恍惚之間,她感覺到繩子松開了,她看見了,那個人是側妃。
是對她很好的側妃,一直與她姐妹相稱,在她重病時與母親一起無微不至的照顧着她,是她小姨的養女,喬蓁蓁。
彼時,一直無法掌控這具軀體的宋雲則也和她一起看到了,是喬蓁蓁。
眼中雖然模糊的隻能看見些許光亮和人影,但是那一身白色的浮光錦,掉在地上的墨梅團扇和那與宋雲則十分相似的面容。
無一不昭示着,她是喬蓁蓁。
這是宋雲則與喬蓁蓁初見時,她的打扮。
也是喬蓁蓁初見馬雯珺時,她的打扮。
宋雲則整個人又重新墜入一片茫茫的黑暗之中。
黑暗,又是黑暗……
沒有聲息,感受不到時間流逝的黑暗之中……
宋雲則感受到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為了,急忙用手檢查、摸索着自己的脖子,察覺到自己的脖子并沒有被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這才松了一口氣來。
在這熟悉的黑暗之中,她又緊張的環抱住自己。
又是一陣吵鬧聲傳入宋雲則的耳中。
這一次宋雲則并沒有像上次一樣怎麼都睜不開眼睛,這次她輕而易舉的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白衣、白鞋、白帽、白綢。
也有個别的人一身的黑色衣裳。
宋雲則發現了,現在她好像是在牌位上。
“……”
人群中最前方的是她見過的人——馬夫人。
比起初見時的清貴從容、優雅大方,還有那保養得當的一頭黑發,如今的馬夫人疲憊不堪,發間的縷縷白發很是顯眼。
馬夫人滿目的哀戚,身邊同樣是悲凄不已頭發黑白相間的中年男人攙扶着她,那應該就是馬大人了。
宋雲則來馬府之前打聽過馬府的情況。
南城人都說,馬大人、馬夫人恩愛不已,馬府沒有妾室隻有一妻。
馬府隻有一雙兒女,馬家夫妻甚是寵愛,将他們二人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重要。
一旁用袖子捂臉痛哭的年輕男子是宋雲則見過的馬錦烨。
還有一個與沈屹川有幾分相似的男子,她沒有見過。
但聽着那男子的聲音很是耳熟,他應該就是那位總是給她喂不知名“藥”的夫君——沈屹銘了。
再往另一邊看去,是馬雯珺一身白衣裝扮整整齊齊的躺在棺材之中。
可宋雲則記得,馬雯珺最愛一身紅衣。
隻是,為何沒有見到喬蓁蓁?
喬蓁蓁去哪裡了?
她想見一見喬蓁蓁了。
她仔細的尋找着,找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始終是不見喬蓁蓁。
宋雲則覺得自己漂浮了起來,感覺自己很輕盈,像是泡沫一樣。
随後,強烈的失重感傳來,讓宋雲則暈了過去。
“雲則,雲則,醒一醒,宋雲則!”
聽到了呼喚聲,宋雲則擡了擡沉重的眼睛。
刺眼的光暈讓她眯起了雙眼,待适應後,宋雲則仔細看着眼前的人。
依舊是一身白色浮光錦的喬蓁蓁。
旁邊是馬雯珺。
遠處是宋悠然。
再遠處是馬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