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防衛過當不一定會坐牢!”
“如果我告訴警方真相,繼父因為騷擾我被我推倒,即使成了植物人也隻是防衛過當,是他騷擾在先。這種不可能坐牢。但如果我母親過失傷人,則有可能涉嫌過失使人重傷罪,會被拘役。”
我滿腦子想着課堂上的知識。
“不,這件事已經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了。”
金惑斬釘截鐵地說:“你媽媽已經自首了,你别再給她添麻煩了。”
“可是她如果要坐牢呢?換我,不一定會坐牢。因為我有防衛的理由。”
我居然在很客觀地分析着。
“你真是傻得可以!”金惑聞言生氣了,“你媽媽第一時間自首,不就是想你不要跟這事扯上關系嗎?!”
“你知不知道你去自首會是什麼後果!”
片刻後,我們兩個人看着空蕩蕩的屋子,這是金惑第一次進我家,居然是這樣一個契機。
我朝他指了指我的卧室,他進去轉了一圈:“除了書什麼都沒有,你就是這麼過來的?我要在這房間我得憋死。”
“太壓抑了,唯一的窗戶還隻能看見牆,你媽媽居然一直把你鎖在這裡,這要是在國外,就算是非法拘/禁了!”
說完,他居然掄起客廳工具箱裡的一把錘子,直接把我門外的鎖砸了,邊砸邊說:“太晦氣了!”
“隻有祝英台才會被關在這樣密不透風的屋子了。”
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
我一直陷在一種焦慮失措的情緒中,金惑擔心我的狀态,臨時決定不回家了,就在我家住宿。他說他擔心我做傻事,要陪着我。
連着聽見他肚子裡的叫聲後,我就着冰箱裡的一些雞蛋和蔬菜、速凍水餃,給我們炒了一盤番茄炒蛋,又煮了點餃子。
晚上的時候,我們就擠在我卧室的床上。
上次同床睡覺的時候,彼此還未告白。此刻,各自的感情已明了,一張床上睡覺的氛圍難免不同。
我為了不去想母親和繼父,一直在盡可能轉移注意力。這一天發生太多事了,連金惑都憂心忡忡,畢竟他也處在被管制的狀态。
因此,他也隻是抱着我,我蜷在他懷中,他在我額頭上親了下,我們兩個人就這樣相擁着睡去。
“晚安,葉樞念,希望明天是個很幸運的一天。不對,現在已經是明天了。”
我們就這樣沉沉睡去。
中途,我又做了一場又一場的噩夢。
我夢見母親滿臉是血地站在我面前,她雙手雙腳都被捆縛住,有人拿着電棍去電擊她,她發出痛苦的慘叫聲。
她圓睜着眼睛看着我:“你看,就是因為你,我才變成這樣的。我是在替你這個不孝子頂罪!”
随後,又是躺在病床上的繼父忽然站起來了,依舊滿身是血,他搖搖晃晃地朝我走來,一把将我撲在地上,掐住我的頸:“小/娼/貨,你這個殺/人犯,我要向警方告發你,叫你不要再好好生活了!你得在牢裡陪我!”
最後,是全身被鐵鍊捆縛住的我,我身體沉重得要命,往前走是樓房的頂端,往後退是懸崖。
金惑站在對岸的樓頂,用那雙漆黑的瞳孔深深看着我:“葉樞念,就是因為喜歡你,我才被我父母讨厭了,我也失去自由了,我甚至會變得一無所有!你為什麼要纏着我,如果沒有你,我是可以喜歡女生的!”
“如果沒有你,我的一切生活都是正常的!”
他不斷地後退、後退、再後退,我伸手去夠他,可身上鐵鍊沉重,怎麼都挪不動腳步,用盡全部氣力連他的指尖都夠不着。
“金惑,别走,别走……别走!”
猝然驚醒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渾身冷汗,心跳激烈得好似要跳出來,夢中的恐懼感是那般真切,我感到自己的身體幾乎在顫抖。
金惑拍了拍的後背,又擦了擦我額頭的汗:“做噩夢了?”
“你剛剛一直喊我的名字,叫我不要走。放心,我是不可能先離開你的,除非你不要我。”
金惑緊了緊抱住我的手。
夢中的他,現實的他。
我懷着一種失而複得的心情,主動攬住他的頸:“我不可能不要你。”
因為,我現在也隻有你了。
多年後我再回憶我的少年時代,不得不感慨,那時候一天之内竟然會發生那麼多離奇的變故,忽然改變我們的人生。
譬如新年的第一天。
早上我試圖起來,金惑還在睡覺。我一動,他便醒了,伸了個懶腰,又将我按進他懷中:“今天放假,再睡會兒~”
我當然沒有忘記我母親還在派出所的事,我不知道她具體情況怎樣了。
昨天晚上金惑幫我查了很久,我們兩個得出的結論是可能至少要拘留一段時間,或許還會判刑。
我當時既驚恐,又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卑劣的釋然。
很快,我便因為這種釋然而無地自容。
我永遠不希望母親判刑,因她是代替我進去的,我隻希望她回來後能改變對我的态度,不要經常鎖住我,對我肆意貶低。
我和金惑在被窩中望着彼此,他揉了揉我的頭發:“别擔心,你母親應該沒大事。但是你,往後自由了。”
他的話加重了我的愧疚。
“我才是那個真正的殺人犯。”
我無力地說:“你現在是和殺人犯睡在一起。”
“你不是殺人犯,你這是正當防衛。而且,你是自由飛舞的蝴蝶。葉樞念,你不應該住在任何人的囚籠裡。”
我蜷在他的懷中,有些難過地說:“可是我媽媽替我頂罪了。”
“那是她的選擇。包括她的婚姻,也是她的選擇。”
金惑在這方面表現得過于理性,我無法反駁。
他在我頭頂說:“你現在壓力太大了,到頂點了,不如轉移一下注意力,暫時不要去想這件事了。反正已經發生了,不是麼?”
“怎麼轉移?”
我滿腦子都是這件事,身體一直緊繃得要命,感到頭頂随時懸着一把達摩克裡斯之劍。
我們側卧相對,身體挨得很近,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身體變化。
忽然,金惑湊過來,将鼻尖抵在我臉上,用一種很低啞又暧昧難明的聲音說:“葉樞念,要我幫你嗎?”
他說這話時漆黑瞳孔裡的視線那麼專注,又依稀帶着一點似曾相識的危險感——好長一段時間,自從我被他弄哭過之後,他都沒給我這種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