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姚春打了張車,來到即将出車禍的地方。
那是個小城鎮的岔路口,路程不進,等她到時,天色已經漸晚。
姚春,還有一直跟着她的瞿川和陳舟,就坐在幾處路樁上。這個地方是郊區,哪怕才到傍晚,也沒幾個人經過。
最後一絲陽光消失在地平線,路的盡頭,吳明的車出現了。
姚春站起身來,朝他那邊看去。寬松的白裙在風中飛舞,卷着她微黃的頭發,和一個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一樣。
吳明也看見了姚春,他有些驚訝,但旋即笑了起來。他隻顧盯着姚春,沒有注意到路另一邊快速駛來的卡車。
那卡車的輪子都不滾,飄在空中,全身雪白,也沒一個車牌号。等卡車駛進,瞿川才發現,駕駛卡車的人也不是人,而是紮的紙紮人。
慘白的臉,紅色的腮紅,瞪大的雙眼,僵硬的雙手握着方向盤。因為紮紙人的人偷懶,沒給紙人配腿,導緻它的身體長在駕駛位上似的。
姚春看到,吓得連連往後退好幾步。
瞿川以為她是被紙紮車吓到,可發現,她的目光竟然是看向吳明車内的。
瞿川立刻瞪大雙眼尋找,以為吳明車内有什麼東西。還是陳舟一語道破,“吳光不在車上。”
果然,姚春大聲喊道:“快停下!”
她連忙要跑上前去攔車,可步子才挪動,就聽到“砰”地一聲巨響。
她的腳步停住了。
時間仿佛也停住,黑色的灰燼在空中飛舞,最終落回地上。
那是紙紮車被火燒後的餘燼。吳明的車冒出熊熊大火,整張車都翻了過去,吳明被壓在下面,隻露出一隻帶血的手。
姚春脫力地跪到了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不遠處的車禍,能聞到汽油夾雜着血的味道。
這一次,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瞿川眼前一陣亮光,他拉住陳舟,二人一起離開了姚春的記憶。
眼前還是那間小房子,姚春從記憶中出來,早已滿臉是淚。
陳舟扯了張紙遞給她,姚春擡起頭看他,哭得更痛苦了。她語無倫次地哭道:“陳醫生,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吳明……”
陳舟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向瞿川,眼神裡帶了幾分懇求。
可瞿川移開目光,說道:“姚春,你殺了人,我們作為死神不能接受你的靈魂,也不能幫你完成遺憾。”
姚春抽泣幾下後,道:“死神,我想問個問題。”
“你問。”
“為什麼壞人總是受不到應有懲罰?”
瞿川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姚春抹了一把淚,“我殺了人,我該下地獄。可吳光,他殺了那麼多人,為什麼在人間得不到應有的懲罰?”
瞿川想了許久,卻還是搖了搖頭,“對不起,這是人間的事情,我沒法給你答案。”
“好,那我換個方法問,”姚春道,“吳光殺了人,他也要下地獄的吧?”
瞿川點頭。姚春接着道:“那他,會在地獄得到比我更重的懲罰嗎?不是有十八層地獄嗎?他能下到十八層地獄嗎?”
可瞿川還是不知道。他連人間事務都了解不清,更别說鬼界了。
“能下。”陳舟突然說道。
瞿川和姚春同時看向了他。陳舟推了下眼鏡,“能下。他會在地獄受到應有的懲罰。”
姚春終于破涕為笑,“地獄也不完全是地獄嘛,至少很公平公正。”
陳舟輕輕笑了一下,又用手拍了拍姚春的肩。
“行了,”瞿川站起身來,“我們沒什麼事了,我會把你的檔案發到更高層,他們會通知地獄相關人員。等你到時間了,地獄會有人來接你的。”
姚春平靜地點了點頭。
瞿川喊上陳舟,二人便離開了。門關上之前,瞿川頓了半晌,還是問道:“姚春,雖然我不能滿足你的遺憾,但我很好奇,你的遺憾是什麼?真的隻是沒能殺了吳光那麼簡單嗎?”
姚春這回也沒有立刻回答,思索片刻後,答道:“我的遺憾,應該是沒能去上大學吧。”
說完,她勾起嘴角,似乎是笑了一下。
瞿川和陳舟走到别墅外面。
陳舟看了眼天上的大太陽,問道:“瞿大人,我能多問一句嗎?”
“問吧,你多問的還少嗎?”瞿川答到。
“姚春最後是被刀割斷了脖子死的,是吳光幹的?”
“檔案上說,”瞿川刷刷幾下打開了懸浮紙,“她晚上拿着刀潛入别墅,被吳光手下抓住,用刀抹了脖子。”
瞿川說完,沉吟許久,提出一個問題,“奇怪,她明明還有陰陽粉和傳送符的,幹嘛還要親自冒險?”
陳舟說道:“她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留念了。手刃仇人的感覺,和靠制造車禍是不一樣的。”
瞿川作為死神,再次感歎了人類的複雜和有趣性。
“那現在,瞿大人,我們去哪?”陳舟問道。
瞿川總算是想起了這茬,他轉頭看向陳舟,指了指天,說道:“天庭,我們該去處理一下你變成活死人的事情了。”
陳舟也不害怕,點頭道:“現在就去嗎?”
“現在就去,但是帶你上去還有點麻煩。”瞿川邊說,邊打開懸浮紙,查了半晌,終于指着某處說道:“就這裡了,這裡才能把人間的東西帶上去。”
陳舟看了一眼地點,是個天橋,城中心的天橋。他問道:“這個地方人很多,瞿大人不怕我們突然消失,被其他人看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