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省内雖然冷，但卻沒有下雪，年前那點雪早就化了，半點痕迹都沒留下。

顧澤邊開邊想，Y市究竟能有多冷，能讓夏朗星千叮咛萬囑咐，還将車子全副武裝了一通。等真開到Y市周邊，顧澤就意識到，是自己“輕敵”了——Y市周邊大雪紛飛，鵝毛大的雪像雨一樣落下，前路、來途全是雪白，兩邊的樹隻能看到黑漆漆的樹幹和點點樹枝，其他全部被雪覆蓋。山頭、山腰更是白茫茫一片，氣勢磅礴的山峰早就隐入雪裡，與天地融為一色。

顧澤從未見過如此大的雪，他下意識将車速降下來，在安全又不擋路的範圍内緩慢行駛着。前擋風的雨刮開到最大檔，才堪堪不讓大雪擋住視野。

等開進Y市，已經過去了兩三個小時。

車子在Y市中心醫院地下車庫停好，顧澤拎了夏朗星需要的行李，按照夏朗星剛發來的詳細地址找過去。

骨科住院部病房内，顧澤見到了右腿打着石膏的夏朗星。

“怎麼回事？”顧澤眉頭緊皺。

他不理解，怎麼才一天不見，夏朗星就成了這樣。

夏朗星苦笑兩聲：“哈，這事兒吧，說來話長……”

“那就長話短說。”許是關心則亂，顧澤的語氣裡零星帶了點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燥意。

顧澤這兩天已經聽膩了“說來話長”這四個字，他現在更是心急如焚，沒心思聽夏朗星說這些無關痛癢的。他把包随手放在牆邊的闆凳上，整個人居高臨下地盯着夏朗星，将夏朗星所有的小表情都看在眼裡。

在一陣尴尬地支支吾吾聲後，夏朗星好像終于想清楚該從哪裡說起一般，開了口：“你先扶我坐起來行嗎？我躺的屁//股沒感覺了……”

“……”顧澤無語地閉了閉眼，他本以為能聽夏朗星講清來龍去脈，沒想到竟然是讓自己扶他起來。

顧澤長出一口氣，伸出右手拉住夏朗星的右手，将夏朗星拉起一些後左手從夏朗星後被繞過，攔上肩頭，扶着夏朗星坐起身。

期間，顧澤總擔心夏朗星受傷的腿被碰到，動作謹慎的不得了。

等夏朗星坐穩，顧澤又将枕頭拿起來墊在他背後，讓夏朗星好坐得舒服些。一切都調整好，夏朗星才開口，講述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初一那天早上我媽給我打電話，說她在老家腿摔了，讓我把她的證件帶來醫院幫她辦住院那些的呢。我當即穿衣服拿東西，叫車走了。路上我又睡着了，所以就沒來得及告訴你一聲。”夏朗星沖顧澤抱歉地笑笑，繼續道：“我到醫院之後都沒什麼問題，就幫着我媽辦住院的手續。結果你猜怎麼着？”夏朗星故意賣關子，但看顧澤皺着的眉頭，又趕緊開口：“我腳下一滑，摔了一跤，然後就這樣了……”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都沒說話。

“完了？”顧澤一挑眉，不相信這事這麼簡單。

“差不多吧。”夏朗星抿抿嘴，道：“這邊路上結冰多，滑的不得了。我聽我媽說，家裡好幾個親戚都摔骨折了，走親戚的時候家家都有一個躺床上打着石膏的。我媽也是，踩到冰上摔骨裂了，我也一樣……”

顧澤坐在床邊，看了一眼夏朗星的腿，問他：“腿還疼麼？”夏朗星搖搖頭：“不太疼了，就是還得住幾天院，所以才叫你帶東西過來。”

顧澤長出一口氣，伸手取了包放在自己腿上：“都帶來了，你看看有沒有少的，有的話我再去買。”夏朗星打開包大概看了看，搖頭表示沒有。顧澤又問：“對了，阿姨呢？”夏朗星扯起嘴角一笑，笑容裡似乎夾雜了點無奈：“我媽都出院啦。今天早上出院的，現在估計已經在機場了。”

“機場？”顧澤有些意外，他以為夏母回家休養了，沒想到竟是去機場了。

夏朗星點點頭，臉上沒有半點意外或者不理解的表情，好像他已經習慣了這一切一樣。兩手一攤，道：“對啊，她本來就是回來和家裡親戚過個除夕，要不是摔這一下，按理說初一下午就該坐飛機走了。她就是這樣，忙的很。”顧澤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安慰他：“沒事，我陪你。”

往後幾天，顧澤日夜守在夏朗星床邊。他白天不合眼，仔細謹慎的照顧夏朗星飲食起居；晚上等夏朗星徹底熟睡，後半夜醫生查過房後，顧澤才能坐着小闆凳，趴在夏朗星床邊休息半晚。期間夏朗星要是腿疼醒了，他也會跟着醒來，守着夏朗星，陪他聊天、安慰他，幫他轉移注意力。

而夏朗星再次睡去後，顧澤則無法再合眼進入夢鄉。這時候，顧澤便會坐在床邊，看着夏朗星打着石膏的那條腿，心裡止不住的想他該有多疼。

想着想着，顧澤心裡也鑽似的痛起來。但他什麼也做不了，隻能在夏朗星身邊照顧他，在心裡希望他快點好起來。

月光難得從雲間透下，經湛藍色窗簾濾過一遍後，又不剩什麼光線了。在不知是不是霜一樣白的淺淡月光裡，夏朗星的臉像瓷娃娃一樣，白而脆弱。嘴唇也好，臉頰、額頭也罷，盯着久了，便總有想要輕輕吻上一下的沖動。好像隻有這樣，才能将愛的能量注入，像童話睡美人裡一般，讓愛喚醒沉睡中的公主。

自然的，顧澤也想過偷偷地親一親夏朗星的臉，隻是他每次俯身靠近，都能看到夏朗星即便是在夢中，也因疼痛而輕顫的睫毛和緊皺的眉頭。最後，顧澤也隻是伸手替夏朗星撫平擰在一起的眉，僅此而已。

無論怎麼看，都像趁人之危，顧澤總是不好意思去做的。

但顧澤偶爾會趁夏朗星熟睡時去摸摸他的臉，小心地牽牽他的手。在寂靜無人的深夜，一遍一遍将自己的心意敲碎了，融在“早日康複”的祝願裡。

因此，哪怕兩人一分一秒都不曾分開，顧澤也是最能看出夏朗星瘦了多少的人。

醫院的夥食不養人，顧澤想，還是得快點接回家裡養着。雖然他會做的菜不多，但家裡還有劉姨，還有那些新鮮的蔬菜和肉，總是能把夏朗星養好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