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玑寺奉行過午不食，寺中的僧人都睡得很早，晚上十點，僧人們就已經酣睡多時。

爬了一天山的嘉賓們也都早早熄燈安寝，寮房外一片黑沉，僅有朦胧月色提供一點光亮。

借着這一點朦胧的光亮，一個人影從寮房裡走出，四下觀望一圈，遠遠地躲進院子角落，撥通了一個爛熟于心的号碼。

連一秒的等待都沒有，對面立刻接起了電話。

“這麼晚了，怎麼想起來找我？”陸千夜語氣驚訝，但即便是在深山之中，電話裡傳來的聲音因信号不好而微微失真，那尾調裡暗含的得意也讓莫輕語無法忽視。

他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麼沖：“為什麼跟尹導說我要退出？”

“哦……為什麼呢？”陸千夜拖長了語調，“可能是因為它不值得你浪費時間吧。我給你找了幾個新本子，回來挑個喜歡的，然後……”

莫輕語打斷他：“我不能退出。”

手機另一端驟然沉默下來。

莫輕語再度重複：“我不會退出的。”

他為了這個新劇付出了太多心血，雖然它不是大制作，但角色性格鮮明，有别于市場上大部分雙男主劇的人設，是他從沒嘗試過的類型。

他的演技在這部劇裡幾次突破，他有預感，這次可以拿獎。

獎項還不是最重要的，這次的劇營銷經費不多，主要靠他和齊思賢兩個人的流量，如果局播期間熱度能反超同期幾部大制作，那麼随之而來的就是數不清的片約。

事實上，即便現在熱度還沒有登頂，他的經紀人也已經收到了邀請——趙樾有意願請他來做她新劇的男主演。

那部劇是沖着拿國際獎項去的，男主人選遲遲沒有公布，營銷号幾乎把适齡小生都遛了個遍，無數生粉上去舔餅，恨不得明天就官宣是他們家哥哥。

莫輕語不想看陸千夜那幾個本子，他要當趙樾的男主角。

聽筒裡傳來了陸千夜短促的笑聲：“哦？留在那裡，為了一個齊思賢，和姓沈的糊咖争風吃醋？”

“莫輕語。”陸千夜咬牙切齒，“我是太給你臉了，讓你忘了自己是什麼身份了嗎？”

莫輕語面色一冷：“感謝陸總提醒，您可以再溫習一下我們的合同，上面明确提起過，劇宣期我和劇中CP正常炒作，您不可以出手幹涉。”

莫輕語知道這樣說會惹怒陸千夜，但出口的一瞬間，他反倒感覺一陣輕松。解釋的話他已經跟陸千夜說過無數次，但對方永遠有自己的想法。

他很累了。

反正陸千夜也要訂婚了，就這樣結束這段關系吧，對彼此都好。

顯然電話那頭不這樣想，陸千夜幾乎把桌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乒呤乓啷的動靜持續了三分鐘，陸千夜森冷的聲音才從手機裡傳出來：

“你說得對，我不幹涉，這期節目明天下午結束，我會讓助理去接你，到時候，希望你能好、好履行合同上寫明的義務。”

說完不等回應，便立刻挂斷了電話。

莫輕語抿起唇，握着手機的手無力垂下，在寒涼的月色裡站了許久。

另一邊，陸千夜的生活助理拎着清潔工具進來，彎着腰小心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一不留神就被遷怒了。

陸千夜瞥了他一眼，眸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半晌，陸千夜說：“收集一下齊思賢的黑料，先别爆出去。”

助理表示明白。

“還有個叫沈盡歡的糊咖，去安排一下，找個時機把他封殺了。”陸千夜拿起桌上和性冷淡風裝潢格格不入的貓咪擺件，放在手裡輕輕摩挲，“……還不夠，等風頭過去，讓那誰把他處理了，做幹淨點。”

處理？

怎麼處理？？？

沈盡歡捂着腦袋大驚失色：“我做了什麼！怎麼就要處理我了？”

“不對，我怎麼在陸千夜辦公室？”

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沈盡歡的胸口傳來一陣令人窒息的悶痛。

他猛地睜開眼睛。

黑暗緩緩從視野褪去，沈盡歡逐漸看清了寮房複古的梁木。

絲絲夜風從窗縫裡吹進來，拂在額頭上，帶來一陣涼意。

他擡手抹了一把，一手的冷汗。

驚恐的感覺從夢裡延續到現實，沈盡歡捂着胸口慢慢坐起來，腦袋裡嗡嗡作響。

他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陸千夜明明也住在寮房裡，他怎麼會夢見他在辦公室和莫輕語打電話？

而且他怎麼連莫輕語的心理活動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這不是夢。

他之所以知道莫輕語的心理活動，是因為這些都是原文的内容！

就是這一期節目開始，原主本就不好的風評更是雪上加霜，簽下的廣告代言也紛紛解約。

原來不隻是因為全網黑，還因為陸千夜……

可他為什麼會夢到這些？

沈盡歡心神不甯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22:10。

他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立刻下床披衣，推開門朝着記憶裡的角落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