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唯杏桃著芳态,獨許臘梅映雪華。
紅檀木案遍圍滿了臘梅,莫非羅詩嬰昨夜不是說說而已……真要給她沐個梅花浴?
江亦姝苦惱,昨夜放縱了一回,對着羅詩嬰胡鬧,還不知今日該如何面對對方……
她未曾飲酒,可頭卻昏昏沉沉,一覺睡到了午時三刻。
坐起身來,衣衫松松垮垮,在内殿湯池中泡了一個時辰,上來後不便回祀霜殿,自然是翻羅詩嬰的櫥櫃,随手拿起一件内衫,換上了身……
江亦姝一手扶額,想要用另一隻手往後撐在軟枕上,這才發現,手中還握着臘梅香囊。昨夜屬實太累,黑燈瞎火,來不及觀察香囊,這才看到是淡粉色綢緞梭織,上邊兒還刺有一株梅花形狀。
“醒了?”
不知何時,贈香囊之人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
“詩嬰。”江亦姝喚她。
羅詩嬰從遠處走來,手上提着食盒,雖未打開,可江亦姝已然聞見了肉香味……
“還記得你昨夜幹了什麼混事麼?”羅詩嬰欲将适合擱置在桌案,但案邊圍滿了三尺高的臘梅,實在無從下手……
隻得多走幾步,放在地上,正對床榻。
江亦姝聽了這話,心頭一愣:“……”
她沒着急回答,反正問羅詩嬰:“你去膳堂,又碰見那厮了?”
那厮?哪厮?……羅詩嬰心中莫名其妙,思量一陣,忽然明白自己徒弟說的是誰。
她答:“沒有,今日沒在膳堂遇到宋之韫,”又補了一句,“小姝為何那般在意她?”
江亦姝被問到失語,她心道:在意?……我在意誰你心底沒數?
她一邊穿上外袍,腰帶未系,也不知淨襪去哪了,直接套上了鞋履,跑下榻去,蹲在羅詩嬰身側……
因為後者亦是蹲着的,正打開食盒,幾疊小菜,兩碗杏子花粥,暴露在視野中。
江亦姝很有眼力見地攜來一張矮椅,意思是要羅詩嬰把碟子擱在其上。
“怪我考慮不周,臘梅過高,帶來不便。”羅詩嬰自嘲,臉上還帶着笑意。
誰知江亦姝不為她下台階,故意順着她的話,笑道:“是啊,詩嬰好笨……”
羅詩嬰:“……”真是臉給多了。
“獅子頭!”江亦姝一臉驚喜,她端起盛有三顆金燦燦獅子頭的骨碟,“許久未嘗了,還挺懷念的。”
“喜歡你就吃兩顆。”羅詩嬰從大殿拿來兩個蒲團,與江亦姝同坐。
……
江亦姝一根竹筷插.上一顆獅子頭,咬上一口,口感軟糯滑膩,中心有鮮美湯汁在口中綻開……肉質勁道,再加上有酸辣鮮椒的輔佐,即使一點素未加,也讓這道菜清爽不膩。
杏子花粥還是同從前的味道那般,清幽醇香。
須臾,骨碟中留下最後一顆獅子頭,羅詩嬰碗裡的粥已然見底,她放下碗,起身欲離開,顯然最後一顆是留給江亦姝的。
“詩嬰。”江亦姝喊住她。
羅詩嬰回頭,半顆切口比較整齊的獅子頭映入眼簾……
“我用兩根筷子分的,一人一半。”
……
——藤栩殿。
月夕節期間,公玉卿始終待在藤栩殿養傷,順帶将書閣中所有類别的書籍打理了一遍,效率之高,連專門收拾書閣的弟子都自愧不如……
“師尊,藤栩殿書閣中,有四本書是重複的,都講的符篆精修與心訣技巧,我已讓殿内弟子待我各送了兩本去芊雪殿。”
公玉卿一如既往地在刺楠竹林中,沒有舞劍,而是打坐。
“書閣中關于陣法修煉的典籍較少,可以多添一些。”
他打坐期間,還不忘向淩霄彙報工作……
淩霄倚在窗棂邊,正能望見那片刺楠竹林。他冷哼一聲,不屑道:
“你派人送那兩本書去芊雪殿,是覺得芊雪會看,還是她那小徒弟會看?”
公玉卿早就料到淩霄不會正常回話,總是愛陰陽怪氣反問他,可他作為徒弟,不理睬便是對師長的不敬,還是深呼一口氣,站起身來,答道:
“她們應該都不會看,那下次先給師尊過目,再送去其他殿中。”
淩霄一身黑色,金絲鑲邊,十二分華麗。
他一步一步踏入院中,歎息說:
“還是你聽話恭敬,若是芊雪定要說‘留着給我當紙錢燒’……”
公玉卿:“……绫羅宗師應不會這樣玩笑。”
“你且瞧着。”淩霄負手,大步穿過竹林,移步至藤栩大殿。
看樣子,他說那四字前,便察覺到了來人的氣息。
……
淩霄從後殿而出,已有二人在此等候。
——半個時辰前。
羅詩嬰猝不及防這突然抵至唇邊的半個獅子頭,無奈張口咽下……
扛不住江亦姝對她的“威逼利誘”,隻好事事聽前者的了。
“你去哪?”
江亦姝稍稍歪頭問她,瞧着羅詩嬰腮幫子還在動,雙眸卻與她注視,忍不了會心一笑……
羅詩嬰将口中醬肉全部咽下,回答道:
“去藤栩殿,小姝要一起嗎?”
“你是去找淩霄那老頭,還是找公玉卿?”江亦姝不容自己察覺,語氣重了些許,又帶着一絲不滿……
她放下右手指尖夾着的一根筷子,冷道:“找他們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