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绫羅宗師,可願再收一徒?”
這話若是放在從前,謝濗是斷不可能說出口的……以往绫羅宗師四百年不收徒,宗内長老起初接二連三地勸谏,绫羅宗師動辄答道:
“收徒做甚?我一人逍遙快活遊天下……”
後來幾百年,每逢行雲宗十年一回“行雲之粥”召辦,都不見芊雪殿主子的身影。
就在修真界衆人皆認為羅詩嬰此生都不會收徒時,傳聞中的绫羅宗師出現在了最新一屆的“行雲之粥”上…
百年難遇地收了江亦姝為徒……
江亦姝咬牙切齒,地處傳來骨骼“咯咯——”的響聲,她攥緊的拳頭,出賣了她的心聲……羅詩嬰嘴角不可察地抽了抽,雖然她沒有果斷作出決定,可這寂賴無聲的場景業已告知謝濗分曉。
羅詩嬰的臉色亦冷淡起來,好似又回到了那些年她拒絕收徒的日子。
而她如今唯一的弟子為了宣告主權,在衆目睽睽之下,橫步過去,兩者近傍,江亦姝的手臂與之貼合,她才及笄而一,卻與自己師尊接近一般高了……
也不知謝濗是哪根筋抽了,還不死心,恰逢他唇角如同演戲一般裂開,又或是從口腔裡嘔出一口血沫,殷紅色的液滴從嘴角流出,下唇上還沾了些,他苦苦哀求:
“绫羅宗師……先門主,他、他希望徒弟們都能有個好去處……紅昭門被屠,若是敵人之後再來……恐怕此生後繼無人……這女弟子,是……師兄和我,最放心不下的……”
被紅昭門門主竭力哀求的人,今下内心扶額,她此時明白了,為何淩霄從不參與這些與本殿無關的事情……他沒來仙雲靈台當真是個極為正确的抉擇。她從容道:
“我為何要幫你,或者說,幫謝淺完成心願?”
不自辯,反問他人。一向是羅詩嬰的做法。
謝濗懇求羅詩嬰時,強忍一身傷是,站得闆正,最終是秉持不下去,霍然下,重重摔在身後交椅上。
“大長老!”
……
“大長老!您沒事罷?”
随他一同前來的紅昭門弟子忙不疊上前攙扶關懷……他們口口聲聲“大長老”,看來幾人還未适應紅昭門已“改朝換代”的日子。
随方衡一同來仙雲靈台的行雲宗長老與弟子,面面相觑,他們想過謝濗來青鳴山是為了求助,可萬萬沒想到,對方是為了給芊雪殿塞徒弟……竟還點名道姓,要绫羅宗師收謝淺的“遺孤”為徒。
在瞧江亦姝,橫眉冷對謝濗與那女子,心道:“詩嬰又不是專門收破爛兒的,别什麼髒東西都往芊雪殿塞!”她眼下心中的怨氣,似乎比千緣道的聻魂……夷神殿的槐花所蘊怨念都沒她更甚!
她睜大一雙鳳眼,無情瞪着用袖口擦拭唇峰血迹的謝濗,一字一頓——
“她、不、收、徒。”
羅詩嬰默默按住她的手,擔心她下一秒便要召出無隐劍來,若屆時江亦姝同紅昭門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之輩打起來,她也隻得攔住江亦姝,總不能冷眼旁觀罷!
不過江亦姝幫自己“怒拒”了,幫她推掉了一個麻煩……
小姝真好。
行雲宗與紅昭門并無太多交情,即便有,與她羅詩嬰何幹?她不需要這種“一出事就來找朋友麻煩”的交情……前幾月自己收了一徒,那不過是一時興起來“行雲之粥”看看熱鬧,誰知看中了江亦姝這個小美人兒……恐怕現在還無人知曉,那片栀子花幻境,是她用靈力捏造的罷……
“既然紅昭門被屠,現今正是重振旗鼓的時候,謝濗門主,又何苦将自家弟子往行雲宗送?”人群中有一個長老發言了。
行雲宗十年一回弟子選拔,宗門人人皆是天資聰穎,百伶百俐的人,且不說洙艿山弟子挑選的方式與青鳴山不一,弟子的質量是否與門規不符……行雲宗與修真界其他宗門規格也不相似……
在常人的印象中,“宗門”,就該有一宗之主,可行雲宗沒有宗主。青鳴山以各個長老成立一個門派,山内有最大規模的西南芊雪殿,排名第二的東南藤栩殿,是淩霄所居之所;第三便是方衡的殘荷殿,北偏東半角,離仙雲靈台是最近的,故此,宗内大小事務皆交由方衡處理……雖然他也處理不了多好……
影憶長老,座下女弟子蓮施,兩位師兄陳在羁,玉水,西偏北半角,銜蟬殿。
聞道狸奴将數子,買魚穿柳聘銜蟬。
……
蓮清長老,蓮施正是他女兒,西偏北,雙鯉殿。
剩下五殿,暫且不提……還沒到出場的時刻。
行雲宗千年來共計十名長老,每一位都有專屬的宮殿……羅詩嬰作為劍道魁首,仙界宗師,自然是有一所,附屬十三裡栀子林;淩霄也算是在修真界有高尚地位,即将突破“不動心”,藤栩殿歸他;至于方衡,在仙界主持多年,算是行雲宗的半個宗主……别看他畏首畏尾,他的年紀也伶舟魔尊差不多,年輕時也是骁勇善戰,靈劍“不枭”舍我其誰……
殘荷殿附近,有一處宅子,名為“九曜天府”,以黑白色調打造,高六層,是外門弟子居住地方,其中包括守門的,環保的,膳堂的……
其餘弟子,内門弟子,分為高中低三階,與師尊同住各自宮殿。
……
謝濗面露難色,他啞然失聲:“我……我隻是……不知之後的紅昭門會是何等樣貌,我隻想成了哥哥的夙願,他最小的女弟子,不過才及笄……我想,她應該與你差不多大罷……”
他說着,撇頭望向江亦姝,飽含悲憫。不知曉的,意為他是觀音菩薩救世主,一心隻為救後輩,跟公玉卿有得一拼……自身難保還要查案;知曉的……是個索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