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公玉卿回了藤栩殿。終使他已學到了《劍道》十三章,绫羅宗師才講至第九章,不過他還是不懈怠半分,目不窺園……
不過他年近過百,而江亦姝也才十六歲,如此看來,江亦姝天資奇高,也難怪绫羅宗師幾百年不收徒,卻在兩個月前的“行雲之粥”上,一眼就看中了她。
公玉卿此次回藤栩殿,第一件事,便是找個時間閉關修煉。藤栩殿不同于芊雪殿,周圍沒有一望無際的栀子花,而是青翠欲滴的野竹。
是刺楠竹,也叫竻竹,簕竹,澀勒,一種有刺而堅硬的竹。碧粉相間的葉子猶如一把把利劍攢在一起,隻是那節節向上的竹杆作劍鞘似乎太小了。堅硬無比,可作綠籬和防風固土。此外,它的稈和枝丫上都有堅硬的“刺”,使其成為一種特殊的竹子品種。
它們葉鞘近無毛,邊緣一側被短纖毛,葉耳不甚發達,卵形至狹卵形,邊緣具數條波曲狀或勁直的繸毛;花柱細長,被短硬毛……有道:
“節高塵不染,刺盛侮難侵。”高尚而不可侮。
參差抽紫翠,蓊郁自成林。解箨呈圓相,橫枝挻棘心。
南有刺蓐,又有刺竹。有刺竹矣,無刺蓐矣。彼竹何族,有刺如簇。
公玉卿繞過一片片郁竹林,伫立在藤栩殿前,門口沒有守門弟子,淩霄與羅詩嬰相似,喜好清淨,竟連守門弟子也不需要,而是自己布了一層結界,隻有自己與座下弟子,以及膳堂的送飯廚子能夠進入,并且那送飯的也是固定人員……
他做好心理準備,輕聲慢步踏入殿中,右手中還提着一個檀木食盒,裡頭裝的是桂花魚翅,和一碗南瓜蛋羹…… 桂花魚翅色澤淡黃、形似桂花、鮮鹹醇香、松軟可口。
一碗南瓜蛋羹更是柔軟鮮嫩,入口即化,微甜不膩。
兩者滋味芳香,清淡爽口。
公玉卿的步子愈發慢而小,在距離主座十二尺處停下,擡眸望見一片雪白——
“右手是用來提劍的,不是拿來提食盒的。”一道聲音平緩,卻不失淩然。若是旁人,光是聽了第一句,便被這震懾力吓得雙腿發軟。
公玉卿第一次聽這聲音時,亦不例外……
……
殿堂上,那人兒一身瓊瑤雪白,綢衣是西域的蠶絲所做。穿着僅是薄薄兩層,連心口都沒有遮住,半截腰線露出。好在他一頭白發,否則單單穿着稀薄綢衣,裸色便要悉數透出了……
三千白發垂下,沒有佩戴任何發飾,也沒有任何一縷盤起,就那麼直直地垂在身上。若非要說身上唯一的裝飾品,那便是一條白金的腰帶,松松垮垮纏在腰間,随時都能散的感覺。
他眉間一點朱砂,是三千紅塵點染。
上半身端坐着,下半身卻不顯得怎麼雅正,雙腿擡上座位,連淨襪都懶得穿,一隻手肘撐在膝蓋上,手背撐起下颚。眯着眼,一身慵懶。
白發舊朱顔,依舊面如冠玉。
“師尊為何又不穿好衣服?”公玉卿想了又想,最終還是選擇小聲問他。
那一身雪白的人兒正是淩霄,果真如公玉卿所想,對方不會好生回答他:“本座愛穿什麼穿什麼,何時輪到徒弟來置喙了。”他語氣平平,卻是數不盡的冷意。
“不敢。”公玉卿垂下頭,提着食盒的手更加握緊,思慮過後,還是告訴淩霄,
“師尊,這是绫羅宗師做的桂花魚翅,還有南瓜蛋羹,味道鮮美,可要嘗……”
他話音未落,淩霄這才睜開眼,正眼看他:“哦?芊雪為何給你做吃食?”
原來……他關注點就隻有“绫羅宗師做的”這六字麼?……
公玉卿盯着手中食盒,沉默一陣,才道:“是專程為她徒弟江亦姝做的,給我留了一份罷了。”
“你方才說,‘味道鮮美’、‘留了一份’,那現在你手上這份,是你吃剩下的,還是專門給我留的?”淩霄唇角抹上一絲笑意,恰似茫茫冬雪紅梅綻開。
見公玉卿不說話,臉上顯露出淡淡憂傷,他心道這徒弟連隐藏情緒都不會,真是白活一百年。
也不怪他火氣大,這幾日他修補青鳴山西南方向的結界,日夜忙碌,研究新的陣法,實在勞累,念此,他向座下正傷心的徒弟抱怨——
“哼,蠢貨千琴憂,不知他又在想什麼鬼迷心竅,現在讓本座去管山上山下的安慰,什麼勞什子結界。座位修真界第一門派,還要靠結界來保護弟子,傳出去也不怕旁人笑話!呵!”
他越想越氣,垂眸看見公玉卿一動不動,命令他,“還杵在此處做甚?是要我手把手教你練劍,還是要我像芊雪一樣,跟個下人似的,整日裡圍着她那小徒弟轉?”
看來連常年不出山的淩霄都曉得,羅詩嬰對江亦姝不似尋常。
公玉卿行了個禮,腳下卻沒動,他的目光一直注視着食盒,淩霄也看出來了。
“食盒放在一旁桌上。”他想下座,當腳尖碰到一片冰涼時,這才想起來,自己沒有穿鞋履……“将我那雙鞋子拿來。”
他望向公玉卿,後者仿佛是習慣了他這語氣,默默将食盒放好,又去内殿給師尊找鞋……
……
淩霄有四個徒弟,公玉卿是第三個,目前也隻有三徒弟與四徒弟待在青鳴山修煉。二徒弟,在西北一帶曆練;而大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