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句思考羅詩嬰交給她的劍招,以及心理戰術。
手中提着無隐,身上裹着栀子花香,在芊雪殿前一步一劍……羅詩嬰不喜光是在一旁指點弟子,她認為親身去試探對方能夠達到修煉的最好效果。
無隐劍的揚起,帶動一陣陣風,将幾棵栀子花樹吹得花瓣滿落。純白微微淺綠的花瓣徐徐飄落,裹着一番清香。許是這景過于美好,羅詩嬰提議:
“不如去後山十三裡栀子花處練劍。”
江亦姝答應了,她覺得在哪裡練都無所謂。隻要有自己師尊陪着……
……
如今無隐劍還未與江亦姝通靈,而羅詩嬰倒是不着急,她讓徒弟先練會招式,再通靈,這樣恐怕能更好領悟劍道。
才剛進入“十三裡”,不及江亦姝做好準備,羅詩嬰踱步上前,手指向一棵較矮的栀子花樹,指尖運轉靈力,一支比較筆直的枝幹就被她折下,尖端處還生長着幾朵栀子花,甚至還有兩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底下藏着綠色的葉。
她折下那一花枝,在彈指間向江亦姝襲去,劍氣不算淩厲,比起剛才,反倒更為溫和……
江亦姝在她折花時便料到了,她橫過手中無隐來抵擋。她如今已經大緻了解羅詩嬰的出劍方式,總是在自己不經意間。
眼看着後者就來襲來第二波劍氣,一邊還在江亦姝耳旁指導道:
“不論在任何時候,隻要感受到周圍有敵意,就要懸待一緻。”
“也就是攻防一緻。若是攻擊與防禦的動作相分開,即無法得到有效的打擊。劍道常有‘一緻’的用語,但這并非指兩項事物合成為一,而是表示兩項事物均包含于一事物中。”
羅詩嬰雖一邊介紹,可手上的動作卻未停止。她身段輕盈,手腕繞動,花枝上的栀子花抖動,如細雨灑落,節奏似春風拂面。
“例如,”她繼續道,“所謂‘懸中待’,是攻擊動作中兼有防禦動作,這是懸待一緻的基礎觀念。有一招叫做‘切落’,對方攻擊過來時,吾亦攻進,将對方的劍劈落防身,順劍勢同時攻擊對方。即謂‘相擊之先’。因應招式多屬于‘待中懸’……”
羅詩嬰不知自己講的這一大堆江亦姝有沒有聽進去,她收回花枝,順帶挽了個漂亮的劍花,江亦姝也頓下身,收回無隐劍,淡淡道:
“可師尊方才并無敵意。”
——不論在任何時候,隻要感受到周圍有敵意,就要懸待一緻。
她說的是羅詩嬰最開始的那一句話。
羅詩嬰:“……拗不過你。”她輕聲笑了笑,眼裡盡是無奈與包容。已練了一個時辰的劍,想必江亦姝也累了,她走在她身旁,下山階時,她聽見她的呼吸聲都比來時加重了幾分……
已是午時,行雲宗有膳堂,隻不過大多數弟子都是在自己住所處用膳,因為膳堂在青鳴山側峰處,距離學堂與各長老住處較遠。未時他們還有課,不便去太遠處。
還有一點,新生和老生上課時間是不一樣的。新生在卯時與未時,早上和下午各一節;老生有兩個時間段:辰時與申時、巳時與酉時。相對來說都要更晚一些。
若是新生想要改時間,那就要等到下一屆的“行雲之粥”。
……
江亦姝不知為何,每一次與羅詩嬰并肩同行,對方都要很自然地牽起自己。可能是江亦姝在第一次時,沒有甩開羅詩嬰的手,于是她也就順理成章了……不過江亦姝早已習慣,或者在羅詩嬰忘記的時候,她心中也會有些許焦急地等待。
當手指觸碰到特定的溫度時,她也會安心許多。
兩人一路徑直回到芊雪殿,途中,羅詩嬰詢問江亦姝,“中午想吃什麼?”
江亦姝一般不挑剔,她正想說一句“都行”,可話語到了嘴邊,卻改了主意,道:“桂花魚翅。”
桂花開在秋季,正值春天,羅詩嬰覺得此事有些難辦,“這個季節沒有桂花……”話音未落,忽然反應過來,應該是仿桂花之形之色創制出來的……
她轉頭看向點菜的人,瞟見她嘴角揚起,像是在笑話自己。
“還有什麼?”她絲毫不在意自己适才的糗事,繼續詢問。
“杏子花粥。”
芊雪殿有自帶的膳房,羅詩嬰幾乎一年四季都沒去過行雲宗的膳堂,都是在自己殿中飲食。江亦姝想到一個問題,“師尊是不是做飯手藝很好?”
對方的回答又一次讓她無話可說:“當然不是。我曾經做過……把芊雪殿的膳房竈台燒糊了。”
江亦姝:“……”
“所以在那之後,我都是讓宗門的人做好了端來。”
她倒是也不怕别人在飯裡下毒。隻是堂堂修真界人人敬畏的绫羅宗師,有誰敢謀害她呢?再說那飯菜裡真有什麼問題,她一聞方可知曉。
江亦姝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她打算調侃一下羅詩嬰:“那若是我想吃師尊親手做的呢?”
羅詩嬰被她這一句話問住了,她微微蹙起眉頭,語氣遲疑——
“那我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