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雖偏僻，但四周有山有水有樹有田，隻是看起來缺了些煙火。

“到了。”池連盡在這裡放下了她，還從馬背的行李中掏出一竹筒的水遞給她喝。

玲珑先是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才扔掉嘴裡叼着的小花，接過竹筒喝起水來。

似乎是看見他們二人駐足，附近的孩子們不知為何都漸漸圍了過來，很是新奇地瞧着他們，但沒有人敢過來說話。

玲珑正笑着同這些孩子打招呼，離近了才發現，這些孩子不僅衣着寒酸，不少還身負殘疾。有的瞎了一隻眼睛，有的還少了手腳、耳朵等等。看得玲珑不禁微微心疼。

不一會兒又從茅屋中出來一名女子，見到他們便忙不急小跑着奔來。

她隻穿了件粗布衣裳，很是破舊，手腳尚且不能完全遮蔽。在這還不算暖和的天氣裡，玲珑瞧她都覺着冷。

“二位貴人好。”她上來便鞠了個躬，樸素的面容露出一個憨憨的笑來。

“常嫂。”池連盡朝她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在下性池，受周公子所托，按照約定來接你們了。”

聽完這話，那位被喚常嫂的女子笑得更開了，不自覺搓了搓手臂，看起來還有些拘謹，“池……周先生他……他沒來嗎？”

池連盡微微默了片刻，神色依舊，“他有要事去往了蜀州，不知何時才會回來，所以托我來傳信。”

玲珑聽着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所指的周先生是誰，但也沒多問。

他說完便從懷中拿出一封信箋來，還附了一袋銀子，“我也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多做停留。這封信你拿着，帶着所有孩子往幽州城東南方向二裡外的蔔繼山，上玄怵門去，那裡自會有人收留你們。另外，這些銀子，你拿去置辦些衣物和吃食。”

似乎是聽到了“吃食”二字，周圍的小孩兒們都開始興奮地吵嚷起來，圍着兩人又喊又跳。玲珑想起自己馬背上還有些從玄怵門中帶過來的糕點，立刻也拿出來，分給了這些小貪吃鬼。

不一會兒，又有幾個中年女子聞訊趕回來，盯着常嫂手裡這袋銀子眼睛都在發光，半晌才覺不妥，這才趕忙把一雙手在身上擦了擦，讪讪朝着二人點頭哈腰地問好。

“二位貴人真是抱歉，咱們幾個光顧着幹活兒，沒準備些什麼好東西招呼二位。”其中一名婦女忙上來說話，“不如二位稍作歇息，吃個飯再走吧，我讓慶嫂去殺隻雞來……”

“不用不用……”玲珑還想客氣着拒絕，沒想池連盡卻直接點頭答應了。

“我們可以多留些時辰，你們可以準備豐盛些，讓這些孩子一起吃頓好的。要是有需要，我們還可以幫忙去附近市鎮采購一些。”

他說着還望了一眼一旁的馬匹，正有幾個孩子蹲在地上圍觀它吃草。

待這幾個婦女各自忙活去後，這些小孩又各自去玩兒了。玲珑在附近找了個樹墩子坐下來歇息，看着這些小屁孩互相嬉笑打鬧。

看了一會兒才發現，原來不同年齡的孩子也在各司其職，年紀稍大一些的已經比較懂事了，會看顧其它年紀小的，若是有小孩跑遠了，還會主動将人拉回來。而年紀更大的，還會幹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情，去更遠的地方拾柴火、放牛、看看雞鴨鵝之類的。

池連盡也跟着坐在了她的身邊，又不知從哪兒給她順了一朵小野花。

“她們所說的周先生，指得便是周胤。”

“周胤？”玲珑聽着覺得耳熟，險些快要忘了此人，“死在疾刑司的那個玄怵門人？”

“是，這就是他一直記挂着的地方。”

池連盡在她身旁，随性又帶幾分悠閑說着話，“他本是孤兒，也是林繼問半路收來的義子。雖然沒少給林繼問做事，但得來的錢卻幾乎不會花在他自己身上。”

“聽聞他除去幹活兒的時間，會經常四處遊走，到處撿些孤兒寡母、婦幼病殘，全都被他帶來這裡。”

玲珑聽着這些話，心頭不由發起堵來，一時間心情複雜，難以言語。

他又繼續說道，“他已經死在疾刑司了，這些小鬼若是沒有他，最後也隻會餓死在這片鄉野了吧。”

話音落後，玲珑還是沒有說話，兩人就着這片綠樹清風，淺淺沉默了片刻。接着池連盡才輕笑一聲，望着天空歎氣道：“他倒是個好人，隻可惜随錯了主。”

“這就是你着手推動我吞并玄怵門的理由嗎？”

她突然問了這一句，叫池連盡頓時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你做這些，最終就是為了這些人。還有幽州各地，許許多多的，像他們一樣的人，是嗎？”

“沒錯。”他目光悠遠，望向遠方，“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樣幸運，遇到你，遇到師父……救我脫離苦海。”

除此之外，除了幽州，還有五湖四海，九州各地。到處都有和這些一樣的人，那麼他的最終目的，會是一統江湖嗎？

“你以後可以先告訴我的。”玲珑轉頭望向他，正對上他同樣看過來的視線，“等回去以後，我就要繼任樓主了。我會和你站在一起，你以後若想做什麼，完全可以同我一起商量。”

而不是，隻能獨自綢缪。

她并不是怪他自作主張，她隻是不喜歡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也許是以往他已經習慣了，什麼都不予她說，還當她是那個不受風雨的無知少女。

“好。”池連盡靜靜看着她點了點頭，“我以後，什麼都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