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似乎很不悅。
孫婉君見狀有些微妙,拉着江佑鑒到一旁訴說緣由,并不打算參與幾人的談話。
紀無念笑了笑:“年輕人嘛,總是太容易輕信他人。紀某也不過是在給自家女兒一些忠告。”
梁青尢并不給他面子,一邊翻着包袱一邊繞過紀無念直直走進了内堂。
衆人跟着他進去,劉珩陽認得他,一見他來便也收拾收拾,向他行了一禮,站到了紀無念身旁。
“可有看出什麼?”
紀無念小聲問道,但劉珩陽搖了搖頭,“下針之後雖可見黑血,似是中毒,但此毒我從未見過,不知該如何作解。”
紀無念聽罷也沒再說話,隻看着梁青尢在床邊拿出一個瓷瓶,揭開蓋子用幾支長針沾取了些液體,一掀被子就紮在了池連盡胸前。
不出片刻,人便明顯緩和了不少,緊擰的眉頭漸漸疏散開來,連呼吸也開始變得平穩了。
“梁先生,請問這是……?”玲珑上前問道。
“我新調配的化玉散,有活血止痛之效。”
他将手裡的瓷瓶交于玲珑手中,“這小子隻是因為體力透支過度又得不到适當的休息才會昏迷不醒,讓他好好睡一覺就行了。隻怪你們蜀地多雨,這一趟也不知多久才能停。”
“這……和雨有什麼關系?”玲珑摸着瓷瓶問道。
梁青尢看着她背後的李子衾還在瘋狂對自己搖頭,不屑道:“他身中叱霜寒毒,每逢陰雨便會發作,看來這小子并沒打算讓你知道。”
瞧着李子衾整個蔫了下來,不等玲珑回話,老梁又繼續道:“對啦,上回給他的清心散應當是失效了,這瓶你記得叫他省着點用,要是再起了抗性後邊兒可都得硬扛了。”
他說完便收起包袱準備回客棧睡覺,玲珑一把拉住他追問着:“等等先生,什麼叫叱霜寒毒?這個毒不能解嗎?”
梁青尢回答:“反正老頭子我暫時還解不了。不過你放心,這毒要不了他的命,就是折騰人一些,等過些年月便會自行消散。
紀無念似乎也是從未聽過寒毒一說,微微揖禮道:“紀某聽聞此劍名聲多年,也從未知曉還有寒毒一說,可否請先生解惑?”
梁青尢冷笑一聲,“看來袁破竹這麼多年來是不曾輕易出過此劍了,已至于叱霜寒毒現下竟無人所知。那老家夥我就好好跟你們講講,此毒生于霜寒劍鋒,傷至血肉即埋下毒根,每逢陰雨或是身體受寒便會發作。雖不緻命卻能令人生不如死,也實在頭痛的很。”
玲珑聽完回頭望了床榻一眼,心裡頭堵得慌,此刻更是感到呼吸都不太順暢了,
“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帶他回來……”
她手裡攥着衣擺,垂下頭一顆顆落下眼淚。
紀無念見她這般,不免心中氣悶:“你這丫頭……到底是涉世未深,一點苦肉計都能把你騙得一愣一愣的。”
“紀樓主……”梁青尢沉聲喚道,“或許我沒有立場幹預你如何教導女兒,但池連盡的命是老頭子我花了整整兩日才撈回來的。袁破竹當時腆着臉來找我的時候,這小子血都快流幹了!”
他說着竟開始怒氣沖沖地來回踱步,“做戲……哼!他要是和袁破竹做戲,豈不顯得我是個冤種?!”
紀無念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通怒罵給說怔了。
“那叱霜劍傷,是我一針一針縫起來的!流掉的血,也是我一點一點輸回去的!你可知把一個将死之人生生救回來是有多麼千難萬難?到頭來一句做戲,是要将老頭子我置于何地啊?!!”
梁青尢幾乎是越說越激動,将這些日子以來的一腔不滿盡數發洩了。
“為了要你女兒的那道絕殺令,半死不活的人三天兩頭就得去打那什麼破擂台,受了傷回過頭還不是要靠老頭子我勞累?!我一個老家夥少說也為此折了不下十年壽,到頭來竟還要受你的猜忌!?”
老梁話裡話外似乎是在替自己不值,卻還是在頓默半晌後背過身去啐了一口:
“啧……做你的徒弟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梁青尢到底是任道人那一代的老前輩,罵起人來也是絲毫不給紀無念半分面子。
玲珑偷偷瞄了她爹一眼,臉色都青了。
紀無念自然是說不出“我也沒求你來救他”這種屁話,狠狠深呼吸了好幾下才憋住了悶氣,該行的禮也還是要行的。
“……梁先生教訓的是,是紀某多心了。”
梁青尢發完一通脾氣以後也擺了擺手:“不論怎樣如今血刃堂也已經入了你降雲樓門下,我讓池連盡去奪這個總堂之位便已是默認了此事。袁破竹早就氣數該絕,你确實比他更适合做血刃堂的主人。”
一說到這紀無念又順氣了不少,目送梁青尢出門後,他才注意到和老梁一起來的那年輕男子。
“這位小友是?”
李子衾戰戰兢兢回答:“在下血刃堂東堂主李子衾,原是受梁先生所命,從旁看顧紀小……池公子的……如今能到這個位置也是受他一手照拂,算是他的……朋友?”
“既如此,李小友可否借一步說話。”
紀無念明顯是憋了一肚子悶氣找他問話了,李子衾求救似的看了玲珑一眼,才怯怯地硬着頭皮跟他去了外堂。
玲珑杵在原地猶豫了幾瞬,目光一直望着那方床榻,靜靜看着那人睡得好似無事發生。
于是隻好輕聲着請佟大夫和孫婉君幫忙看顧,自己便随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