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一直守在石梯口等她,這兒離刑訊室不太遠,動靜基本聽得到也看得清。但他保持着不逾矩的距離,等玲珑回來了他也默默跟在她身後一起離開。
一路無話,玲珑直徑來到了藥王司,司内一群忙碌的門人在整理藥櫃,或準備向無妄峰各處分配藥品。
“林師弟。”玲珑順口叫住了一名藥櫃旁正提筆記錄的弟子。
“玲珑師姐,您回來啦?有什麼吩咐?”
“是啊,我想要一些治外傷的藥,要最好的。還有活血化瘀的,治内出血的,一樣來一點兒吧。”
她本來是想給薛沉雪弄點兒藥來擦擦的,說這話時腦海裡卻一直是浮現的是淩州城外的畫面。
那時候……哪怕帶了一瓶上等傷藥,也不至于讓那袁破竹的金創膏牽着鼻子走吧。
以後她一定要随身攜帶,這些關鍵時候能救命的東西。
林師弟清點了一堆瓶瓶罐罐給她:“舒筋活化散,治淤傷的;小培元丹,治内傷。還有這個瓊脂膏,外傷聖藥啊!我們藥王司最近新制的,止血效果比金瘡藥還強,傷好以後還不會留疤哦。”
“哇,這個好!這個給我多來幾瓶!”
看她這樣興奮,林師弟也由衷感到欣喜,“行,等我清點收錄一下,一會兒拿個盒子給您裝上。”
二人出了藥王司,玲珑把自己要留的藥都收了起來,剩下的一并堆給了秦玉,再三強調着,“你把這些給疾邢司送過去,偷偷給司使就行,千萬别讓薛沉雪那家夥知道是我讓你送的。”
秦玉乖順地點點頭:“那我回來去哪兒找你?”
“你随手拉個師兄弟,讓他們帶你去彷月居,這幾天你先和我住一起吧。”
“好。”
疾邢司的弟子們才剛見了玲珑帶秦玉來過,這會兒也還記得他,聽他說明來意還有弟子領着帶他進去。
再次來到了這片陰暗之地,不算潮濕,搖曳的燭火卻依然叫人感到壓抑。
那弟子帶着他見了司使,簡單說了兩句便回去了,秦玉手裡捧着個布包裹着那些罐子,朝司使鞠了一躬後對他使了眼色,然後下巴朝刑訊室頂了頂。
司使立即明白了,原來剛剛收的銀子還有這麼個層面兒的意思,便迎手帶他進了刑訊室。
此時薛沉雪仍癱坐在地上,靠在刑柱上休憩。他的呼吸均勻,但一聽見腳步聲人立刻醒了。
秦玉伫立在他身前,對後面的司使禮道:“請司使回避一下,這邊還有話要帶。”
司使聽罷,回了一禮便走遠了。
兩人沉默對峙,良久無人開口。
秦玉側了身子不去看他,神色木然而冷漠,連說出口的話都似乎沒有溫度。
“我不會感激你的。”
而薛沉雪也背過了面去,注視着一旁的牆面淡然道,“我也不需要你的感激。”
說完,又是片刻無聲,燭火恍惚之間隻能聽見兩人淺淺的呼吸。
“玲珑姐讓我來送藥,你感激她就行。”
他話題轉得很生硬,整個人已經完全背了過去。
“淩州圍剿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薛沉雪蹙着眉,手不自覺地握緊了一旁的鐵鍊,他現在隻想确認一件事,“你跟在紀玲珑身邊到底是何居心?”
“沒什麼居心。”
秦玉答的很是平淡,“在淩州我隻是為了殺池連盡,報他壞事之仇。絕殺令也不過是當時為了調動更多堂中戰力的被迫之舉,我并不是真的想殺紀玲珑……但如今情況已然不同,我隻想留在她的身邊,僅此而已。”
“以什麼身份?”
“秦玉,她的師弟。”
薛沉雪将這話消化了很久,隻怕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不止隻有這點野心。
“你真的這麼想?”
“可能吧。”秦玉回頭看向他,眼裡很是純粹。
薛沉雪聽罷,低頭阖眼,烏黑的長發順着肩頭洩下,遮住了他留有半邊血漬的臉頰,隻見得血紅的唇口在微微發着顫。
“……随你吧,我隻希望,你能有一個全新的人生,去忘記過去的一切苦難。”
這話讓秦玉陡然兩眼一瞪,惱然開口:
“你又怎知什麼才是苦難?!”
面對他的質問,薛沉雪沉默了良久,似是也不願再提。
然而待他再次有話出口時俨然已是另一番冷肅的氣息。
“……你的話,我暫且信了。但今後若是讓我發現你對紀玲珑圖謀不軌,我一定會親手了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