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宋頌醒後,發現身旁空無一人。
床榻上隻有一道淺淺的褶皺痕迹,證明昨夜沈嬌蘭在她身邊躺過。
她支起身子,揉了揉沉悶的腦袋,喚了兩聲:“嬌嬌?嬌嬌?”
卧房裡靜悄悄的,隻有涼風拂過桌案,紙張輕輕翻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宋頌拿起紙條,上面書寫着她從未見過的字迹。
“我已回玉都看望母親,勿念。”
筆力遒勁,筋骨分明,線條纖細卻不失剛勁,宛若冰絲垂懸,金線嵌玉。
短短一行字,潇灑飄逸,清秀隽麗,又入木三分。
這字迹與瘦金體很像,但比瘦金體略微疏狂剛毅……沈嬌蘭這般溫柔似水的姑娘,原有如此铮铮鐵骨。
不愧是她的好姊妹。
既然沈嬌蘭是回家探親,還能順便避開昨日那些潑皮流氓的騷擾,宋頌也就放下心來。
她換了身幹淨衣裳,徑直去了西市上工。
很奇怪,明明昨夜睡得又早又沉,可她卻異常疲憊。
好似被鬼吸了陽氣,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
看來是她這些天上班太累了,再加上最近特别多的事情勞心費力,導緻她身子都有些虛弱?
果然,她天生就不是當牛馬的命。
宋頌站在豬肉攤前,機械地切着豬肉,眼神空洞,仿佛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沈……晶冰。”一道怯懦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宋頌被吓得一激靈,手中的刀差點脫手。
她轉過身,瞪了一眼來人,“陳寺年,你幹什麼?吓死我了!”
“抱、抱歉。”陳寺年結結巴巴地道歉,白皙的臉上泛起一層绯紅。
他烏黑的眸子閃爍着微光,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甜蜜羞澀的笑意,青澀極了,像個初涉情事的少年。
他謹慎細微地觀察着她的神色,試探着問道:“我想知曉,這次送你的糕點,可還喜歡?合不合胃口?”
宋頌撓了撓頭,回憶了一番,随口答道:“桃花酥很好吃,我也喜歡,不過有些甜膩。”
陳寺年臉上的那抹笑容,無聲僵住,清眸中的微光,瞬間熄滅。
他這次送的是核桃酥。
桃花酥是上次她救他時送的謝禮。
她竟然記錯了?
心中憤怒的巨浪将理智拍得稀碎。
她是不是根本沒嘗過他送的核桃酥?還是壓根沒放在心上,随手扔掉了?
無數種負面猜忌在他腦海中盤旋,擊打着他脆弱的自尊心。
她就是不在意他送的東西,更不在意他。
沈晶冰在敷衍他,在糟踐他的真心!
刻在骨子裡的自卑敏感,令陳寺年無地自容。
可他讀書識字,克己複禮,懂得許多女子不懂的君子道義,他憑什麼要在她面前顯得低人一等?
“既然甜膩,就别吃了罷。”陳寺年冷冷丢下一句,便轉身離去。
宋頌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生氣,也懶得深究,轉眼就把這事抛在了腦後。
接下來的幾天,陳寺年都沒再出現。
沒了他的叨擾,宋頌樂得清淨。
還沒等她再多自在幾天,陳寺年又出現在豬肉攤子前晃悠。
他穿着一身玉髓色的新衫,身上還帶着淡淡的芬香,明顯是用心打扮過。
一看就不是來幹活的。
宋頌瞥了他一眼,出于禮貌,笑着打了個招呼:“陳郎君安好。”
陳寺年眉毛高挑,淺淺“嗯”了一聲,便不再有多餘的動作,似乎在等她主動開口。
宋頌哪有功夫理會他,她忙着切肉稱重,壓根沒有多看他一眼。
陳寺年在她的無視中愈發焦促,面色越發差勁,眉頭皺得擠成了一團。
終于,在情緒的刺激下,他鼓足了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店鋪内拽去。
“哎,你要帶小六去哪兒?這會兒正忙呢!”陳明在後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