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洋洋的光束傾灑在漆黑的棺椁裡,掠過蒙蒙塵埃,落到了棺中少年鴉青色的睫羽上。
少年胸膛前映着細碎的花影,随着窗外藍楹樹的枝桠綽約而動。
仿佛在他灼熱的心髒裡無聲綻出一朵花。
睫毛微顫,手指蜷動,霁钺終于蘇醒。
姣好的面容上留着幾分疲憊之色,绀紫色的眼瞳閃爍着璀璨幽冷的光華,無神注視着頭頂的房梁。
他無意識的擡手摸了摸正在跳動的胸腔。
心髒好似缺了什麼很珍貴的東西,空虛得令他悲恸。
光,溫暖的光,和棉花一樣……
瞳仁收縮,腦中斷裂的思緒,電光火石之間恢複清明。
他猛的坐起身,無助地四處張望,焦灼大喊:“宋頌?妹妹!”
少女清脆的聲音伴随玄鐵大門被推開,傳入他耳中,“哥哥,你終于醒了!我方才帶着小狗去釣魚啦。”
她自光中走來,朦胧的輪廓鑲嵌着一層柔和的光暈……美得不真實。
像是在做夢。
霁钺幾乎是踉跄着躍出棺木,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毯上,淩亂着腳步,朝她奔去。
他好想念宋頌,好想念自己的妹妹。
他根本不敢想,若她再次欺騙他,再次趁機逃走,隻留他一個人在荒涼的地獄……他會有多痛苦!
他會瘋的,一定會瘋的!!
哥哥是不能離開妹妹的。
就像,魚離不開水。
但是妹妹,似乎總想甩掉他,抛棄他。
為什麼?
霁钺雙臂不斷縮緊,勒得懷中少女面色漲紅,眼球微凸,肋骨發出細微的脆響聲。
他不把她揉進身體裡,決不罷休。
黏膩的嗓音充滿攻擊性,報複性的訴說着對她的無限思念,“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卿……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宋頌唇角淌着血珠,她彎起甜笑,伸出雙臂回抱他,“哥哥,我也很想你哦。”
霁钺眉心微蹙,彎下腰将臉埋在她肩窩裡,貪婪地吮吸着她身上的香氣。
明明,香氣與血味與先前一模一樣,可他為什麼會覺得如此虛僞陌生?
下一瞬,少女被他摁在地上,狠狠掐住脖子,“你不是她。”
難以言喻的惡心感在他心中翻湧,胃裡一陣惡寒,他第一次想吐。
宋頌好似不知疼痛,隻輕聲解釋道,“我是宋頌,也是她。”
“呃,哥哥,要殺掉宋頌嗎?如果可以死在哥哥手中,宋頌會很幸福。”
“求哥哥掐死我!”
她越說越興奮,從最初的微弱呢喃到現在的發瘋大笑,僅僅是說了三句話而已。
“哈……”清隽的面龐,宛若碎玉,霁钺跨坐在她腰腹上,手背上爬滿了猙獰的青色脈絡,用力掐着手中纖細的脖頸。
他不顧身下的少女吐出汩汩鮮血,仰面痛哭,“我好恨,我好恨,我好恨,又騙我……嗚。”
絕望的淚珠順着殷紅眼尾漱漱滾落,一顆又一顆,不間斷的砸在宋頌的臉上。
她抿了抿紅潤的雙唇,灼燙的眼淚,鹹澀至極。
竟然令她……難過?
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撫上那張破碎的俊臉,溫柔安撫道:“哥哥,抱抱。我愛你,不要哭,宋頌會永遠陪着你。”
霁钺倏然站起身來,擡腿踹了她一腳,“給我閉嘴啊!”
他雙目發紅,歇斯底裡地訓斥:“你再敢用這幅模樣同我說話,我定會将你剁碎了拿去喂狗!!”
宋頌痛得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滾,連聲音都在顫抖,“嗚,對不起哥哥,對不起,是妹妹不好。”
他大步上前,一腳踩在她瘦弱的脊背上,用力磨碾,“誰允許你喚我哥哥?”
他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直至露出尖銳的犬牙,美若菩薩的面容,無比猙獰可怖。
宋頌掙紮着爬過來,攥住他的衣擺,“嗚嗚,我好痛,好痛……”
恍惚間,她臉上的某個神情,與記憶中的人,模糊重合。
霁钺愣怔片刻,緩緩俯下身來,溫柔的摸着她的發頂,“你太聒噪了。”
匕首閃過寒光,鮮血順着刀刃滴落到精緻的地毯上。
宋頌驚慌捂住脖子,嘴裡說不出一句話,隻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聲。
聲帶毀了,她再也沒法說話了!
霁钺厭惡地瞥了她一眼,厲聲道:“陳序!給她止血,别讓她死了。”
“是。”陳序應聲而至,喚出幾個妖鬼将地上的昏厥的宋頌帶走。
他無力地躺在地上,墨色的碎發淩亂地散落在額前,恰好遮住了那雙戾氣暴漲的眼眸。
一隻手搭在額頭上,蒼白的面容沒有半點血絲,近乎透明,鮮紅的嘴角咧開陰恻恻的笑。
重新活過來的他,怎會比做鬼的時候還要陰森晦暗。
腥紅的唇邊溢出沙啞的輕嘲,“宋頌,哥哥一定會抓到你。”
“一定會,将你牢牢鎖進籠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