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宋頌終究還是快步上前,挽住霁钺的胳膊,腳尖一踮,在他臉頰上蜻蜓點水般啄了一下。
少女身上淡淡的暖香化作灼灼桃色,從耳根漫過霁钺整張清俊的臉。
他微微一愣,眼神閃爍,有些不知所措。
蓬萊島主站在一旁,撚着雪須直笑:“好啊,真好啊。”
“年輕就是好,還能體會情愛的甜頭。”
霁钺往後退了兩步,垂下頭,羞澀道:“宋頌……”
好純情。
她心中不由得萌發出一絲頑劣的念頭,故意湊近他,“哥,你害羞了?”
霁钺别過臉去,臉上的火勢越發熱烈,聲音有些沙啞:“沒……回家再說。”
蓬萊島主見狀,輕咳一聲,揮了揮袖子:
“結界已解,九階靈息你們自取吧。老夫忽然想起家裡的竈火還沒熄,先走一步。”
話語意落,雲霧騰起,蓬萊島主便随雲煙消散。
霁钺定了定神,雙手迅速結印,廣袖翻飛間,那堆小山丘似的的九階靈息便化作流光沒入袖中。
————
脫離了蓬萊西境的八卦陣法,九階靈息便不再受陰陽限制,活人也能觸碰。
宋頌跟着霁钺一路回了他的寝殿。
殿内,霁钺停在一幅少女畫卷前,擡手撫過畫中少女的盈盈雙眸。
那面牆便忽的裂開一道水波紋路的透明門框。
“哥哥藏得夠深啊。”宋頌跟在他身後小聲嘀咕。
密室裡的潮濕氣息混着淡淡的熏香迎面撲來。
幽藍燭火映着滿牆小像,書案上堆着幾本小說和畫本,還有幾盞陳舊的小燈籠。
畫筆整齊的挂在筆架上,旁邊是幾張邊緣有細碎折痕的畫紙。
……這明顯就是從廢紙堆裡重新拼湊起來的碎片。
宋頌目光掃過四周,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她一轉頭,又看見雕花銅鏡前擺放着十來支舊簪子。
桌角的琉璃瓶中放着幾顆換掉的小牙齒。
牆角的檀木櫃子裡,羅裙按年份疊摞着,最低下壓着一件鵝黃色的小衫。
宋頌上前随手拿起一張畫紙,翻看了幾眼,心中了然。
是她的畫風。
雖然在這個世界的作畫條件不如現實世界,但人物的畫法風格大緻相同。
從小到大,她穿過的衣裳、玩過的燈籠、換過的牙齒,甚至用過的碗筷,都被一一收藏在這裡。
與她有關的物件,被堆得滿滿當當。
好似,霁钺就是一個躲在陰暗角落裡的監控者,每時每刻都在監視着她!
陰冷的寒意順着她的脊骨爬進了她的大腦,令她遍體冰涼,心底發怵。
“死變态。”她在心底咒罵。
霁钺站在她身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妹妹很意外?”
他唇角翹起癡迷的弧度,仿佛在欣賞一件珍貴的藏品。
她就是他的藏品啊。
宋頌壓下心裡的恐懼,擠出一個甜笑:“沒有。我隻是驚訝,原來哥哥如此愛慕我。”
她趕緊扯開話題:“我們開始捏身體吧。”
霁钺點了點頭,随即把息壤從袖中放了出來,直接動手開始捏造。
他雙手極其靈巧,息壤在他手裡竟被捏出了頭發絲。
宋頌站在一旁看了許久,忍不住皺眉:“哥,這樣好麻煩,不能掐個訣什麼的,讓它直接變成你的樣子嗎?”
“有,用活人的血浸透泥塑,它便能自行塑造成那人的模樣。”
“可我不是活人。”
宋頌不說話了,淡淡看着他。
陰沉潮濕的氣氛以及發黴的氣息,令她呼吸不暢。
“哥哥,我想出去和海盜玩一會兒。”
“嗯。”霁钺沒擡頭,擺弄息壤的手指頓了頓。
宋頌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密室,直到大殿玄關處才停下腳步。
她蹲下身,大口喘息。
雪團子跟了過來,毛茸茸的腦袋輕輕蹭着她滲出冷汗的手心,發出嘤嘤的哼聲,像是在安慰她。
“乖寶兒。”她撫摸着它的腦袋,心中稍微安穩了些。
一人一狗走到花苑中的那條溪水旁坐着下。
宋頌随手撿了一根樹枝扔出去,小雪團就興沖沖地追出去撿。
不一會兒它便叼着樹枝跑回來,得意洋洋地放在她腳邊。
“頌頌。”
是夏濯的聲音。
宋頌低頭看去,平靜的水面不知何時蕩開了層層漣漪。
夏濯的面容倒映其中。
“夏夏……你們拿到多少碎片了?”
“最後一片,在你那裡。”
這麼快。
宋頌颔首,“我明白了。”
過了兩日,宋頌找到霁钺,與他商讨嫁娶事宜。
臨走前,她問:“哥哥,信我嗎?”
“我會幫哥剝離邪星的。”
霁钺握住她的手腕,擡起來,冰涼的薄唇在她手背落下無比純潔的一吻。
他擡眼望着她,“信。”
暮色四合時分,琉璃天幕流轉着绀紫色的星輝。
幾縷遊雲掠過紫藤花瀑布,驚得樹下蝴蝶紛飛。
宋頌倚坐在窗檻邊飲酒,晚風拂過她鬓邊碎發,水杏眸中浮着三分醉意。
她并不擅長喝酒,酒量極差,可以說是沾唇即醉。
一小壺酒水,沒喝多少,芙蓉面便已染了一層薄紅,瑩潤櫻唇沾了酒漬,更顯潋滟。
模樣嬌憨可人。
“嗯,哈哈哈……哥哥,我來了。”
她拖長尾音輕笑,抱起剩下的半壺酒,踩着滿地稀碎的月光,直往霁钺的寝殿走去。
玄鐵門扉應聲而開,幽藍燭火漫過門檻。
霁钺正伏在案邊疾書,青玉筆杆在修長指節轉的飛快,滿地紙團洇着未幹的墨迹。
忽覺懷中一沉,甘甜的酒香萦繞其中。
“哥,陪我喝一點兒吧?”宋頌貓兒一般的蜷縮在他膝頭,水汪汪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霁钺将她抱坐在大腿上,“宋頌?為何要飲酒?”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