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者心難測,騙術何其多。”
宋頌一直記得這句話。
十八歲那年,宋頌踏入新加坡社會科學大學,選擇了社會心理學專業。
她太想知道人類情感變化的本質原因了,尤其是那些在短時間内變心的人。
就像她的爸爸,在她出生前,爸爸對媽媽的愛如熾熱火焰,可當媽媽懷上她,他卻出軌了。
理由很簡單,他不愛了。
很長一段時間,她的媽媽都處于崩潰悲哀的狀态……媽媽不明白為什麼爸爸可以說不愛就不愛。
小時候的宋頌也不懂,所以媽媽的執念也成了她的執念。
多麼荒誕又冰冷的故事。
後來,她畢業了,終于知曉了答案。
于人類而言,真心并非永恒,愛意如潮水般轉瞬即逝。
霁钺抱着奄奄一息的宋頌從浴池中走出。
寬大的外袍裹住少女蜷縮的身軀,僅露出一張楚楚可憐的小臉。
揭開長袍,可見她全身泛着病态的紅暈,仔細一看,皆是指痕。
這些痕迹,輕重不一,猙獰且不規則,遍布全身,皆是霁钺所為。
他雖未撕下她臉上的皮,卻将她搓洗得掉了一層皮。
宋頌眼神有些渙散,像一隻垂死邊緣的小鹿,她左手五指緊緊攥着袖口。
如果讓霁钺發現那裡面藏着兩個能要他命的錦囊,她不敢想自己會死得多麼凄慘。
她半睜着圓眼,一路警惕地觀察着周圍的景象。
這裡的黃昏,是桃粉與藤蘿紫交織的畫卷,漫天流雲如瀑布傾瀉,宛如夢中仙境。
雲海下,是花海。
所有房屋庭院,皆綴滿各色三角梅,花與白牆交織成色彩熱烈的花牆。
藍楹花開得正燦爛,藍紫色的花瓣随着暖風在空中漫舞,宛如一場盛漫的藍花雨。
但這些花瓣在落地前便會消失,花落無聲。
宋頌記得這樹原産于南美洲來着,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見到。
在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她都穿書了,還在這裡糾結什麼花樹的原産地。
總之,這裡很美,很夢幻,各種花卉不分季節地盛開。
但是除了她,這裡的所有物體都沒有影子。
宋頌猜測這裡是鬼界,畢竟霁钺是妖鬼王。
她以為鬼界會和她所想的一樣荒涼詭誕,甚至是恐怖。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她用手指輕輕勾住了霁钺袖口的衣袍,小心翼翼地問他:“大斧頭,鬼界,為什麼變成這樣了?”
她不能直接問這裡是不是鬼界,萬一原身之前來過,會暴露身份。
霁钺垂下眼眸,盯着她:“宋頌不喜歡嗎?宋頌離開前,這些花與草的種子還未發芽。”
她松了口氣,努力點頭回應:“喜歡,很喜歡。這裡好漂亮。”
都是她在另一個世界最愛的花,能不喜歡嗎。
他歪着腦袋,唇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輕輕摸着她的腦袋,問道:“知道它們為什麼能永開不敗麼?”
她不知道原身是什麼時候離開他的,但以人類的成長時間來算,原身此時也就十七八歲,可這些花樹的年歲至少要有五六十年。
他一定是用了某種手段來滋養這些花草樹木。
她搖了搖頭,睜大了如黑曜石般的圓眼,乖糯糯地問:“為什麼呢?是因為大斧頭用了術法?”
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最後露出了一個癡迷的表情。
“宋頌好可愛啊,我好喜歡。”
宋頌明顯能感覺到抱着她的那雙大手又在迅速收縮,令她顫抖的窒息感馬上就要來了。
心跳再度加速。
她焦急地用手握着他的手,冰涼如冷玉的觸感再次來襲。
“快告訴我吧,求你了。”她懇求道。
霁钺高興得眉眼彎彎,終于有了一絲活人的表情。
“宋頌這是在對我撒嬌?更可愛了。”
收緊的大手随着他高漲的心情逐漸褪去,宋頌抓緊機會,點頭道:“對。我是在跟你撒嬌,所以快告訴我吧,求求你啦。”
他平淡如水地回答了她的問題:“因為,它們都是用那些修仙者的血與肉滋養出來的。”
“昆侖的修士居多,他們的靈力還算可以,用來養花最合适了。”
說着,本來波瀾不驚的語調有了起伏,是愉悅的音色。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利箭一般自她心底直沖顱頂,餘韻散去留下的隻有恐懼。
他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冷血瘋狂。
這裡的确是鬼界。
不,應該是地獄。
随後,霁钺帶着宋頌踏入了一座宏偉的宮殿。
殿内裝潢奢華大氣,與殿外那些曼妙樸素的花海形成鮮明對比。
整個宮殿以黑、紅、金為基調,玉璧金磚,龍柱鳳檐,殿中彌漫着一層實質化的陰森霧氣。
霁钺抱着宋頌走進偏殿,将她輕輕放在鋪滿絨毯的柔軟床榻上。
紫瞳中翻湧着缱眷的光芒,他輕聲說:“宋頌先睡一會兒吧。”
宋頌還想問為什麼這裡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就算這裡是鬼界,那至少有鬼影吧。怎麼會如此的空蕩虛無。
繡着繁複花紋的床帳款款落下,在她發出聲音之前,霁钺就消失不見了。
空洞的聲音如幽靈般在她耳畔響起:“宋小姐,好久不見。”
宋頌被吓得猛然坐起,一手拉開床幔,探出半顆腦袋向外望去。
隻見一位面容慈祥、身穿黑色長袍的老者正卑躬屈膝地站在床榻旁。他沒有影子,雙腳離地。
她見鬼了,這是真鬼。
盡管宋頌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在鬼界見到鬼是常事,但真正見到時,她還是緊張害怕。
老者低着頭,恭敬問道:“我是宮主身邊的陳序管事,您不記得我了?”
她面不改色,從容答道:“記得,但我睡得有些久了,所以一時有些難以想起來。”
“我睡了多久?為什麼宮主這次見到我會如此生氣?”
陳序如實回答:“您睡了兩年。”
“因為您一開口就喊錯了宮主,又被宮主厭惡的修士所碰觸,所以他才會生氣。”
宋頌皺眉,試探性地問道:“那我之前是怎麼稱呼他的,不是大斧頭嗎?”
“您一般會稱呼他為兄長。極少數情況下才會喚出宮主的尊名。”
宋頌攥緊床幔,心中震驚,沒想到原身與霁钺還有這層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