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申敏禾穿着救生衣,被海水浸濕的身體掙紮幾下,旋即浮上水面。
水灌進嘴裡,她嗆得上氣不接下氣,慌亂中抓住已漂出去的槳闆。
沈有尚離開僅半米,迅速跳入水中,一手扶住她的槳闆,一手抱緊她的腰,往上一提,協助她重新爬上闆子。
申敏禾算是明白了什麼是落湯雞,發繩松了,雜亂的頭發濕答答地貼在額頭和臉蛋上,癢癢的,很難受。
她快速用手一抹,消除臉上的“障礙物”,然後抓了兩下頭發,繞上幾圈發繩。
落過水後,申敏禾更為謹慎,兩隻手死死地撐着槳闆,蜷着的身體抖抖瑟瑟。
“沒事的,你放松點,有我在。”沈有尚泡在海水裡,充滿力道的手一直壓着闆子,為她保駕護航。
“你要是一直護着槳闆,那我更學不好了。”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小朋友騎帶輔助輪的自行車,不算真正學會了騎車。
“循序漸進,待你掌握了平衡,我就放手。”沈有尚俨然一副認真教學的模樣。
他平常不會耐心教人,他自己學什麼都快,受不了屢教不會的“蠢貨”。但他沒有對申敏禾表現出任何不耐煩,反而樂在其中。
“你不放手,我怎麼掌握?”她嗔怨了一句。
他無奈道,“那我真放手了?”
“嗯。”
沈有尚剛一松手,闆子就搖擺不定,他于是又偷偷搭了一把,沒讓她發覺。
慢慢地,他才完全脫手,人還是浮在她的側面,隻要伸出手臂,就能觸及槳闆。
申敏禾不是嬌柔蠢笨的姑娘,她有心要做一件事,就會犟着勁兒去完成。
這片海域相對平靜,水波動蕩不大,大大降低了練習的難度。她像一隻小青蛙,緊貼闆面,逐漸把穩,然後順利握槳劃水前行。
跪姿劃水了十幾分鐘後,緊張的情緒有所緩和,也有了膽量進行下一步——直立劃槳。
她的手仍然撐在闆子上,将重心一點點地移到腳後跟,膝蓋緩緩擡升,蹲于槳闆之上,成功完成一大步。
然後雙手脫離闆子,展臂保持平衡,另一隻手則緊握槳杆,顫顫巍巍地起身。
伴随尖叫的是又一次的撲通入水聲。
海水模糊了申敏禾的視線,眼睛刺痛得睜不開。她雙手四處亂抓,未能觸碰到已移了位的槳闆,隻感到一隻堅實的手臂環上了自己的腰。
沈有尚将人撈到了懷裡,安慰道,“有救生衣呢,别怕。”
“眼睛難受,好像進東西了。”她揉了揉眼睛,被沈有尚制止了,海水很髒,到岸上再清洗。
申敏禾眼隻能閉着,因為看不見,恐懼被放大,更加六神無主。手摸索着直到勾着他的脖子,腳也纏在他的腿上。
“不要亂動。”沈有尚的手掌從她的腰部滑到後背,左手托着她腳彎處,将她橫抱起來,慢慢地遊向岸邊。
溫熱的海水漾在他們粘連的身體四周,仿佛将他們與世界隔絕。
“還沒到嗎?”申敏禾被海水嗆到,嗓音黏黏糊糊。
他稍一低頭,看着她下垂的睫毛,彎出好看的弧度,沾着的小水珠微微顫動,在陽光下閃着晶瑩的光。
“還沒。你抱緊一點,這樣……阻力小,我能快點。”
申敏禾往前拱了下,沈有尚将她的背又往上托,她的身體順勢向上一悠,另一隻手臂也環上了他的脖子。
當他們的身體毫無間隙時,臉也無意地貼在一起,她柔軟的唇一瞬觸碰到他耳根處。
申敏禾倏地偏過頭,暗忖,他應該沒感覺到吧。
沈有尚喉結滾了下,耳邊一陣瘙癢,然後這股癢意擴散開來,讓他抓心撓肝。
無言的沉默,隻有海水被身體撩動的淙淙聲。
當水的阻力消失時,申敏禾知道自己上岸了,她被抱到了一張椅子上。
沈有尚開了一瓶新的純淨水,手捏着她仰起的下颌,沖水的動作十分謹慎,生怕弄疼了她。往下倒了點便停住,關切道,“還難受嗎?”
申敏禾滾動了幾下眼珠,又眨眨眼,“沒事了。”
一雙杏眼又恢複了清澈,似有水光在浮動,而眼尾浸透出淺淺的紅。
她用手擋了下陽光,正是一天中溫度最高的時間段,她覺得有點胸悶,就解開了救生衣。
剛才抱得太緊,身上壓出幾道明顯的印子,指腹按在紅印處,不疼也不癢。
申敏禾擡眸對上沈有尚的烏瞳。豔陽下,他的臉曬得有些紅,透着光澤,為疏離的眉眼增了一抹生動的色彩。
海島的天氣,的确使人燥熱,連目光也變得灼人。
這樣不加躲閃、毫不避嫌的眼神,反倒讓她心虛了。她縮回視線,趕緊抓起毛巾披在身上,然後捧着沒倒完的水瓶,喝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