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宿舟沒有直接去單位,而是先開着車去了中心街的一家高檔茶社。
這天已經是長假第一天了,較之平常,似乎行色匆匆的人少了許多,優雅從容的人多了不少。
宿舟将車停在路邊停車位,快步走進茶社古樸雅緻的大門。
這種地方早上往往人都不多,何況又是在這樣一個日子裡,所以角落裡坐着的那個神色恹恹的年輕男子就格外明顯。
而看他面前的茶具,應該已經等候多時了。
宿舟穩步走到他面前,單手搭在椅背上,先打了招呼:“沈老師早就到了?”
其實宿舟并沒有遲到,甚至較約定時間還早了5分鐘。
年輕男子示意宿舟請坐,微笑道:“我習慣等人。”
茶社鬧中取靜,室内已經不太能聽到街道的嘈雜聲。馬路對面有幾棵小葉香槐開得剛好,郁郁蔥蔥,香氣仿佛要随着飽滿的花型沖到眼睛裡。
有服務員過來上茶,宿舟又加了一些茶點當作早餐,待其走後,他才說:“辛苦沈老師遷就我,一大早就在這裡見面。”
沈言擺擺手,“宿隊長不用客氣,我自己平時也經常來這裡,隻不過我以為宿隊長會過段時間才聯系我,沒想到這麼快。”
宿舟當然不會對他說警隊已經掌握線索準備行動的事,并且因沈言之前參與審訊的情況,宿舟對他的态度其實也還有所保留,但考慮行動前若能掌握足夠多可能相關的線索畢竟是好的,才盡快給沈言打了個電話。
他緩緩喝了口熱茶,開門見山道:“沈老師送來的資料我看了,很有用。但不知道還有哪些事是不能在電話裡說的?”
沈言對自己依然被懷疑并沒什麼所謂,“宿隊長,其實關于高明宇和王妙妙我确實有一些情況還沒有說明,因為覺得有些話不适合在太正式的場合開誠布公。”
宿舟示意他繼續,隻道:“願聞其詳!”
沈言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書卷氣,這股書卷氣和許然還不太一樣。
如果說許然是老師眼中标準的好學生,聰明、上進、努力,會認認真真本本分分地完成各項安排的任務。
那麼沈言的氣質倒更像是對老師交代的任務不屑一顧,但一轉頭就交出一張滿分答卷的人。
讓人又愛又恨,又不想批評的存在。
沈言緩緩扭頭看向窗外的車水馬龍,緩緩道:“高明宇當時是所有老師頭疼的對象,其他老師都不願意和他産生沖突,因為他不管對方是男是女是長是幼,态度都是一樣的惡劣。
“王妙妙在被高明宇騷擾後第一次來辦公室求助,當時隻有我和她的班主任老師在。那名女老師了解了情況過後,能看出來不是很想管。是我當時有點多管閑事,私下找到王妙妙說會幫她,哪怕是多找幾個老師罵他。
“産生沖突的那次,起因也是我資料中提到的那件命案。那件事發生之後,其實學校對老師強調過不要讓學生過多的知道這件事,恐怕引起恐慌。高明宇在樓道裡跑來跑去,喊着那孩子從樓上跳下來,腦漿撒了一地。我實在生氣,就打了他。
“但是也因為這件事,反而讓我獲得了王妙妙更多的信任。”
宿舟能理解王妙妙對沈言的這種信任與情感依賴,包括她當時獲救後對于徊洋的态度也一樣。在她的成長經曆中,有太多的否定與負面事件,所以一旦遇到關心與愛護,就非常容易淪陷。
“王妙妙後來又來找我說過高明宇的情況,但是在我采取其他行動之前,他就出了事。”
宿舟沒有深問這個“其他行動”具體指的是什麼,隻說:“你為什麼這麼做呢?其他人其實都在明哲保身。”
沈言笑道:“我不适合做老師,我也做不到對這種人渣一視同仁。不瞞你說,聽到他死了的時候,我甚至覺得他是罪有應得。畢竟有些人根本不值得被拯救。”
宿舟從不會過度評價他人的想法,“看起來沈老師從學校辭職也不全是被動?”
沈言笑道:“努力讓這些人渣變好,我覺得沒什麼意義。”
宿舟默默喝了口茶,他大概能明白這些話不想在警局的審訊室說的原因。
“其實我一直有一個問題,不知道宿隊長能否為我解惑?”沈言接着主動開口道。
“請講。”
“一個混蛋死了,幾個好孩子獲得了自由,他算不算死了比活着的價值更大?”
宿舟沉吟片刻,“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有許多事是沒有标準答案的。”
話已至此,宿舟擡手看了眼時間。
“那我們今天就聊到這吧?”
“還有件事,宿隊長,”沈言在宿舟起身的時候叫住了他,“我還有一件事,想和宿隊長做個交易。”
“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