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近南慢吞吞的重新騎上車子緩緩的跟在蔣佑深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你怎麼了?”
蔣佑深看他,一臉的困惑。
“沒什麼。”陳近南搖了搖頭,重新擡起頭來,看向前方,天黑的越來越早了,白天的時間越來越短。
兩人在巷子口告别,陳近南推着自行車走進家門,就聞到香噴噴的味道,聽見關門聲,陳明先穿着圍裙,從廚房探出個腦袋來,“回來了,爸做了紅燒肉,洗洗手,馬上吃飯。”
陳近南看了眼陳明先,整個人木木的走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放出的水有些涼,他不管不顧的彎着腰,往臉上撲了好幾下,寒涼刺激着他的五官,陳明先喊他吃飯的聲音傳來,他擡起頭來,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眼神堅定,心裡暗自給自己打氣。
飯桌前,陳明先看着他打濕的衣袖和衣領,嫌棄的起身又拿來毛巾遞給他,“擦擦。”
陳近南夾着紅燒肉,就着米飯,大口大口的扒飯,“哎,你吃慢些,鍋裡還有呢,沒人和你搶。”
“下周期中考家長會。”陳近南邊吃邊說道。
“好,爸去。”陳明先答應的爽快。
這次陳近南考了班級第二,年級第五,他心裡美滋滋的。闫莉見了他還說起讓傅之昂多和陳近南學習學習。
他陳明先的兒子有一天也成為了别人孩子學習的榜樣,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天,夾了塊紅燒肉放進陳近南碗裡,“慢點吃。”
陳近南立即皺眉,“你吃你的。”
“臭小子。”嘴上罵着,心裡樂呵呵的。
家長會這天一大早,陳明先早早的起床将自己收拾的好,陳近南提起書包看到客廳當中站着的男人,吃驚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穿這身去?”
陳明先一聽,頓時緊張的拉了拉衣袖,“怎麼,還不行嗎?”
“行行行。”看着陳明先緊張的樣子,陳近南覺得莫名好笑。
關上大門,陳明先騎上自行車,等着陳近南坐,誰知他走到一旁,解開自己的自行車鎖,陳明先皺起眉頭,“哎,别這麼麻煩了,爸載你。”
陳近南頭也不擡的推出自己的自行車,“你騎你的。”說着将耳機插上,直接騎走了。
“哎,這混小子,你爸還載的動你。”陳明先在後面喊道,正說着,闫莉騎着電動車載着傅之昂停在他身邊,“怎麼就你?陳近南呢?”
“混小子先走了。”陳明先說着長腿一邁,騎上去追陳近南了。
這麼些年,陳近南的家長會他基本上都會參加,縱使每次都會被班主任留下了談話,但他還是樂此不疲,他工作忙,這些時刻是他參與陳近南成長的重要時刻,從老師口中他也感受着陳近南這些年自己察覺不到的變化。
教室裡坐滿了家長,陳明先和闫莉坐在一起,陳近南和傅之昂跟在身邊,今年的班主任換了一位姓薛的女老師,看着很年輕,家長們在下面議論着初三這麼關鍵的一年交給這位年輕的班主任合不合适。
班主任姓薛名曌,陳明先看着黑闆上的曌字,倒是挺特别的,很少有人起這麼個曌字,衆人看着薛曌翻看手邊的一本冊子,上面是開學以來她對班級裡39位學生的記錄,來自各科老師平時的閑談以及她自己對他們的觀察。
議論聲在薛曌嚴肅又認真的樣子下,漸漸消失,整個班級安靜的聽着這位年輕的女老師對自家孩子的介紹,每個人的成績到性格,說到傅之昂的時候,闫莉緊張的攥着褲縫,看到薛曌朝他們這邊看過來,聲音輕輕的開口道:“傅之昂同學,應該是媽媽心中的乖學生好孩子。”闫莉跟着點點頭,同意這個說法,緊接着又聽薛曌說道:“可是乖學生好孩子不是他的标簽,十五歲的男孩子可以乖也可以有其他樣子,傅之昂的語文和曆史成績很好。”闫莉說着拿起手邊傅之昂的周記本,傅之昂瞬間緊張起來,餘光瞥了闫莉一眼,“我手裡拿着的是傅之昂的周記本,從他每周交上來的周記本裡,可以看出他是個才思敏捷的孩子,我想他并不是我們看上去的這般沉穩,相反他是個很有想法的孩子,他愛觀察身邊的人和物,他的周記裡無處不在反應着他這個人的内心,他的态度……”
闫莉聽着聽着默默擡起頭看了眼身邊的兒子,薛曌口中的傅之昂讓她陌生,也讓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薛曌放下傅之昂的周記本,目光炯炯的看向底下臉頰通紅的男生,“傅之昂,你的周記很棒,繼續保持。”
傅之昂第一次被人窺探到内心,既緊張又欣喜,班主任在他媽媽面前表揚了他,卻沒有暴露他的小世界,他回視過去,面露感恩之色。
就連陳明先都不自覺看向這個聽話的孩子,緊接着就聽到了陳近南的名字,薛曌繼續看向這邊,不緊不慢喊他:“陳近南。”
“到!”陳近南舉手答應,讓一衆家長笑出了聲,陳明先尴尬的看了眼又鬧笑話的臭小子。
“陳近南是讓我比較驚喜的一位同學,當然,這次他的期中考成績也證實了我的驚喜。”
陳明先認真的聽着。
“陳近南呢,你說他聰明吧,他老是想一些幼稚的法子鬧身邊的同學,你說他不聰明吧,他的課堂反應總是非常快。總歸是個調皮又鮮活的孩子。”
聽到薛曌對陳近南的評價,陳明先不由得擡頭看他,薛曌說出了他的心聲,他既不希望陳近南太過調皮又不希望壓抑他的本性,‘調皮又鮮活’很适合他。
家長會直到中午才結束,出了校門,闫莉開口道:“他陳叔,這到飯點了,要不我們和孩子們一起吃個飯。”
陳明先也正有此意,幾人去了個飯館,陳明先高興,點了好幾個葷菜。一頓飯結束,回來已經半下午了。
陳近南累了,回到家就趴上床昏睡過去。睡夢中,他夢到一個穿着白裙子的女人,他看着她的身形,他喊她‘媽媽’,那人不回頭,一直朝前走,他在後面追,可是他怎麼都追不上那身影,他哭了,大喊她,求她回頭看看他,他的膝蓋破了,額頭的汗一直往下流,眯了他的雙眼,他不斷擦着汗,不斷喊她,前方霧色彌漫,那身影越走越遠,他知道自己追不上她了,夢中的母親也像當年一樣,決絕不回頭,沒有看他一眼。
他跪在原地,低着頭痛哭,卻聽到有人叫他,那聲音好熟悉,他一激動,猛然擡頭,已經走遠的人突然轉過身來,“陳近南。”
那人他看不清,可是聲音确是如此的熟悉,他立即站起來,順着聲音的方向追去,他追着,前面的人跑着,銀鈴般的笑聲吸引着他,他跟在後面跑。他想看清那人的模樣,可是那人就是一直在他前方一米的距離,追不上也夠不着,卻讓他感覺觸手可及。
直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他從夢中驚醒,猛地睜開雙眼,怅然若失的看着天花闆,茫然又失落,夢醒了,他到底沒有看到那人,房門外傳來陳明先的聲音,“陳近南,爸去上班了,飯菜在鍋裡,你起了記得吃。”
“知道了。”陳近南翻了個身,将被子裹在身下,看着随風一晃一晃的窗簾,腦海裡卻想到了那個悶熱的下午,李安安同他打水仗的樣子。一躲一笑,一眨眼一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