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喝完牛奶，将空杯子輕輕放在床頭櫃上，玻璃與木質桌面相碰，發出清脆的“叮”聲。她蜷縮進柔軟的被窩裡，卻怎麼也睡不着。那個穿旗袍的女鬼，會不會跟到這個房間？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墨染害怕地攥緊了被角。從小到大，她總是能看見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飄在走廊裡的白影、半夜敲窗的黑手、蹲在牆角哭泣的小孩......起初她吓得整夜整夜睡不着，後來她漸漸發現，那些東西大多隻是吓唬她，卻從未真正傷害過她。

可這次她卻感覺好像有點不一樣。那個旗袍女鬼的眼神太真實了，麻繩勒進脖頸的淤痕、繡花鞋踏在青石闆上的聲音，還有那種如影随形的陰冷......墨染甚至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河水混着脂粉的腐朽氣味。

而且墨染更擔心的是，她會傷害路沉慕嗎？這個想法讓墨染的心猛地揪緊。她轉頭看向客廳沙發，她知道路沉慕就躺在那裡。墨染又想起傍晚時路沉慕牽着她走過巷子時掌心裡的溫度，幹燥而溫暖，和現在被窩裡萦繞的夏日清泉般的冷香一樣令人安心。

不過，如果這些東西隻有我能看見......墨染突然又意識到這個可能性，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如果那些鬼怪真的隻有她能看見，那路沉慕就是安全的。這樣想着，她往被子裡縮了縮，略微感覺安心一些。

可是萬一這次不一樣呢？不安又悄悄爬上來。墨染盯着天花闆，耳朵捕捉着房間裡每一個細微的聲響，空調運轉的嗡嗡聲、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

她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面對着路沉慕的方向。

客廳那邊靜悄悄的，讓她突然有些心慌。她忍不住輕聲喚了一聲：“路老師。”沙發那邊立刻傳來衣料摩擦的窸窣聲。路沉慕很快回應道：“怎麼了？”

墨染咬了咬下唇，緊張地說道：“你......要不要到床上來睡？沙發太小了......”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不想麻煩你......”

黑暗中路沉慕的聲音響起，帶着安慰的口吻說道：“沒關系，我習慣一個人睡。沙發也夠寬敞，不用擔心我，快睡吧。”

墨染的臉已經紅透了，她慶幸此刻黑暗掩蓋了她通紅的臉頰，但心裡卻又莫名感到一陣失落。她藏在被子下的手指悄悄攥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那好吧......路老師晚安。”

“晚安。”

房間裡重新陷入寂靜。墨染翻了個身，背對着沙發方向。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闆上投下一道銀色的細線。她盯着那道光線發呆，思緒又飄回那個站在槐樹下的紅衣女人，那雙流血的眼眶，仿佛還在某個角落注視着她。她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女人突然盯上了她，又到底想做什麼，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吊墜，企盼這個吊墜能繼續保護她，否則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突然，客廳那邊傳來輕微的一陣響動。墨染立刻思緒回籠，精神緊繃，她屏住呼吸，認真聽了一會兒，發現是路沉慕起身的動靜，然後是腳步聲靠近。她看着路沉慕走進來，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是不是睡不着？”路沉慕的聲音在床邊響起，随後墨染感覺到床墊微微下陷，然後是抽屜被拉開的聲音。墨染跟随着路沉慕的動作，疑惑地看向被拉開的抽屜。

隻見路沉慕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盒子，拆開包裝遞給了墨染，邊說着：“蒸汽眼罩，能助眠的。”墨染摸索着接過，溫暖的薰衣草香立刻彌漫開來。她剛要把眼罩戴上，又感覺路沉慕将一個更小的東西放在她的枕邊：“還有耳塞，隔音效果很好。”路沉慕的聲音近在咫尺，“戴上就什麼都聽不見了，安心睡吧。”

墨染突然有些想哭，她笨拙地戴好眼罩，溫熱的觸感立刻包裹住她的眼睛。耳塞隔絕了外界的聲音，仿佛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變得格外遙遠。

“路老師......”墨染摸索着想去碰路沉慕的手，但房間裡很黑，她隻觸到冰涼的床單。正感覺到失落和委屈，一隻溫暖的手卻突然握住她的指尖，輕輕捏了捏，安慰道：“放心睡吧，我在。”

這簡單的幾個字讓墨染的眼罩下滲出一點濕意。她反握住那隻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路沉慕也任由她握着，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無言地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