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車緩緩啟動,車廂内一時間安靜得隻剩下車輪滾動與路面摩擦發出的沙沙聲。沉默持續了幾分鐘,墨染像是漫不經心地擡手撩了撩耳邊的發絲,狀若不經意地打破了這份寂靜,“路老師,于老師是在追你嗎?”
路沉慕今天一整天的拍攝都格外順利,心情本就不錯,此刻靠在柔軟的座椅上,正惬意地欣賞着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聽到墨染的問題,她下意識地将視線從窗外轉回,嘴角微微上揚,正打算調笑墨染怎麼也跟劇組裡那些愛八卦的工作人員一樣好奇,可目光剛一挪到墨染臉上,就不經意間撞進了對方那雙灼灼燃燒着的視線裡。
一瞬間,路沉慕的腦海中一道閃電劃過,一個大膽又讓她有些慌亂的猜想猛地一閃而過,驚得她整個人有那麼片刻僵硬。車廂内的燈光不知何時變得有些昏暗,光影交錯間,她慌亂地及時收回了臉上還來不及完全綻放的笑意,像是豎起了一層保護殼,迅速換上了略顯冷淡的口吻,輕聲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墨染一下就察覺到了路沉慕的抵觸,見她不願多言,便也識趣地抿了抿嘴,停止了交談。她微微側身,将頭輕輕靠在車窗上,隻靜靜感受着此刻兩人同處一車這狹小空間裡的時光,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微微加速,像是懷揣着一隻小鹿,在胸腔裡橫沖直撞。
路沉慕看似平靜地坐在那兒,心裡實則早已亂成了一團麻。她緩緩合上雙眼,試圖在這片黑暗中尋得一絲能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清明,可墨染剛剛眼神裡的那股灼熱,卻如同鬼魅一般如影随形,不受控制地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循環放映。
過往與墨染相處的一幅幅畫面,仿若走馬燈似的在她眼前接連閃現。那些曾經被她不經意忽略掉的細微末節,在這一刻都像是被放大鏡聚焦了一般,變得無比清晰、刺眼。那些頻繁得有些刻意的偶遇,片場休息時看似不經意遞來的一瓶水、一句輕聲問候,還有墨染望向她時格外燦爛的笑顔,其實早就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她答案,隻是她太過遲鈍,一直沒有發現。
路沉慕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在心底深深歎息。她心裡清楚,自己這樣的人,是配不上墨染的。雖說在外人眼中,她站在聚光燈下,光鮮亮麗,璀璨耀眼,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在那層層僞裝之下,自己不過是個在命運的泥沼裡苟延殘喘、自身難保的人罷了。愛情,于她而言,太過奢侈,她既不敢要,也給不起。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保持距離,對她好,也對我好。”
她的手悄悄伸進衣兜,手指輕輕捏了捏一直靜靜躺在口袋裡、那串原本打算送出去的手串,指尖摩挲着上面精緻的紋路,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她像是下了決心,直接将手串從口袋裡拿了出來,丢進了包的深處,仿佛要将那些不該有的情愫,也一并埋葬。
保姆車在夜色中穿梭,沒多會兒工夫,就穩穩地停靠在了酒店門口。墨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十分鐘前還很愉悅的路沉慕此時陰沉着臉徑直拉開車門走了,留下一頭霧水的她和尴尬撓頭的何助理。何傑看看墨染又看看毛助理,抱歉地解釋道:“沉慕姐可能今天太累了,兩位不要生氣,實在不好意思。”何傑心裡也納悶,老闆極少這般情緒外露,今天這是怎麼了?
墨染又怎會輕易生路沉慕的氣呢?她滿心自責,暗自揣測是不是剛剛在車裡,自己那句問話太過冒犯,引得路沉慕如此不悅。她臉上依舊挂着禮貌的笑容,和聲細語地跟何傑說:“何助理,沒關系的。路老師之前不是受傷了嘛,這才剛痊愈,又馬不停蹄地投入高強度的拍攝,肯定是累着了。你快跟上她吧,路老師要走遠了。”
看着何傑一路小跑着追上路沉慕漸漸遠去的背影,毛助理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個人怎麼陰晴不定的。”
墨染原本還在望着路沉慕離去的方向發呆,聽到這話,轉過頭來,眼神裡帶着一絲明顯的不悅,聲音也冷了幾分:“不要瞎說。”毛助理從沒見過自家小姐這般嚴肅的神情,連忙閉緊了嘴巴,大氣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