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墨染腳步踉跄地跑回了房間。一關上房門,那壓抑的委屈與酸澀便如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下。她靠在門闆上,身體微微顫抖,盡管心裡清楚,沒有真憑實據,不該輕易妄下推斷,可思緒卻像是脫缰的野馬,止不住地朝着最壞的方向狂奔。她難受得眼眶發酸,那股酸脹感直刺心底,怎麼也抑制不住決堤的淚水,一顆顆晶瑩的淚珠滾落臉頰,洇濕了衣領。
路沉慕出道多年,一路走來,绯聞雖然不多,但是卻也備受矚目。每次有記者八卦地探問她是否戀愛時,她總是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墨染以往一直笃定路沉慕沒有談戀愛,畢竟她對路沉慕的行程了如指掌,那些密密麻麻的日程表,幾乎填滿了路沉慕的生活——一部戲緊接着一部戲,每天不是在劇組拍戲,就是在奔赴劇組的路上,忙得像個不停旋轉的陀螺。這樣連軸轉的生活,哪有閑暇工夫談情說愛呢?
可她卻在剛剛意識到她疏忽了一個關鍵——路沉慕忙得無暇去找别人,并不意味着别人不能主動來找她。想到這兒,墨染再也忍不住,小聲地抽噎起來,她擡手捂住嘴,滿心懊惱,心裡不斷埋怨自己:“我怎麼這麼笨,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沒想到。要是那個女人真的是路沉慕的女朋友,該怎麼辦才好?”這個問題,像一把尖銳的刀,刺的她的心生疼。
一夜輾轉難眠,第二天清晨,墨染頂着一雙略顯浮腫的眼睛醒來,眼眸裡還透着幾分疲憊與哀傷。她踩着拖鞋走到冰箱前,取出幾塊冰塊,用毛巾包好敷在眼睛上,試圖緩解腫脹。待眼睛消腫些許後,她又坐在梳妝台前,拿起化妝工具,仔細地化起妝來,小心地遮蓋住眼底的憔悴。
收拾妥當,她才下樓來到餐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看似在漫不經心地翻看着菜單,實則眼神卻時不時地飄向餐廳入口。她希望能碰到路沉慕來吃早飯,她迫切地想解開心中的懷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餐廳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又慢慢散去。劇組的車都陸續來接人了,墨染依舊沒有等到路沉慕的身影。她的眼神裡閃過一絲失望,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垮了下來,可與此同時,她的心底卻又悄悄松了一口氣。她輕輕歎氣,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跟着劇組人員上了車。
抵達拍攝地,墨染剛一下車,目光便急切地在片場搜尋起來。很快,她就看到路沉慕早已端坐在自己的保姆車裡。墨染的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并未發現昨晚那個女人的蹤迹。這一刻,她心中高懸的大石頭總算略微放下了些,緊繃的神經也稍稍松弛,可心底的疑惑卻依舊如影随形。
路沉慕也一眼就注意到了墨染的身影。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裡的木質手串,手指輕輕撫過那溫潤的珠子,心中卻有些躊躇,不知道該如何将這份心意送出去。昨晚,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闆,腦海裡翻來覆去地想着這件事,思來想去一整晚,才終于下定決心,把這個手串當作墨染給她送藥膏的回禮。
這手串有着特殊用途,可以驅邪避穢。它是用棗木制作而成,雖然不是稀罕的雷擊棗木,卻也花費了一番功夫所制。它每日用各種鎮宅驅邪符箓所燒制成的符水浸泡,并且在陽氣最盛之時被取出祭拜,如此反複七七四十九天,才大功告成。手串的每一顆珠子上都細密地雕刻着驅邪的符文,那些符文微小精緻,若不湊近仔細端詳,根本難以察覺。乍一看,隻會讓人以為是一個古樸典雅的首飾。這手串在路沉慕手中沒什麼用處,可對于墨染而言,用處可就大了。即使不能在危險來臨的時候保護她,也能至少每晚驅散那些擾人的鬼魂,護她好眠。
隻是,究竟該怎麼送出手呢?這讓路沉慕犯了難。若是直接送過去,場面未免太過尴尬,畢竟自己身為前輩,貿然給新人送東西,總歸容易讓人想太多。而且,該怎麼開口解釋呢?難不成直白地說 “我送你一條手串辟邪”?光是想想,路沉慕就覺得怪異無比。她輕輕揉了揉太陽穴,有點頭疼。最終還是無奈地決定,暫且把這事往後放放,晚點再找個合适的時機吧。
隻是這一“晚點”就悠悠地又過了好幾天。
路沉慕這些天很苦惱,因為她感覺墨染變得有些奇怪。以往墨染在片場就像一隻歡快的小鳥,叽叽喳喳個不停,經常往她這裡湊,拉着她問東問西。雖然自己不常搭理她,但她也還是每天锲而不舍。而且,她跟自己說話的時候經常莫名其妙地害羞,但是明亮的眼睛裡卻閃爍仿佛藏着一整個星空的光芒,裡面滿是對她的傾慕與親近,這讓路沉慕很是受用。
可這幾天墨染像是換了個人,總是若有若無地躲着她。偶爾在片場碰面,她的眼神也閃躲得厲害,匆匆瞥一眼就趕緊移開目光。路沉慕好幾次想主動搭話,可還沒等她開口,墨染就像一陣風似的溜遠了。
就因為墨染這突然疏離的态度,路沉慕一直攥在手裡、想要送出去的那串木質手串,愣是找不到一個合适的契機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