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自己的話吓到了。
有時我痛恨自己腦瓜子太過靈活,一下子将幾件事情連了起來:賀蘭鑒見太子前,趙墨勻死了;趙墨勻之前,又有高承在獄中折頸而亡……
此二人自盡前,賀蘭鑒皆在場。
倘若,他就是逼死他們的人呢?
“皇兄你怎麼了?”
懷言看我面色不好,關切道。
我扶額站定,“沒事,有些虛罷了。”
好不容易迫使自己暫且放下這些猜疑,一回頭,發現懷言若有所思盯着我。
“皇兄你……節制一下罷……”
我愣了片刻,方明白她的意思。
“阿言,你真是懂得太多了……”無力與其争辯,我叮囑道,“這件事,你不要告訴别人。”
“放心,皇兄一世英名包在我身上!”
“不是說這個!”我不得不發火,“是昨晚摩興寺的事!要是不想讓别人知道你一夜未歸,就别提起來——我隻當今早沒見過你。”
“好嘞!皇兄告辭!”
“還有,”我一把拎住她逃之大吉的身影,懇切地勸道,“你不要對慧靜動心思,她是出家人啊。”
懷言的臉,“唰”地紅了。
松手,轉眼她又像隻兔子似的遁沒影兒了。
我無奈喟歎。
真是造孽啊。
不知為何,我每回碰見懷言,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且大多與賀蘭鑒有關。
今日聽她一席話,我心緒久久不甯。不管怎麼想,賀蘭鑒和太子,都十分可疑。
可頭腦中想的是一回事,心中願不願意信,又是另一回事。
對賀蘭鑒,我做不到大義滅親。
出了皇宮,去往城南摩興寺。
已經出家的孟瑾,正跪坐佛前,阖掌誦經。
佛法将她心境變得平和,此刻突兀見着我,她竟無驚異之色。
“慧靜尼師。”
我雙手合十向她鞠禮。
她垂眸還禮,問道:“施主前往寒寺,乃佛緣所至。不知今日是求佛祈福,還是參禅問道?”
“我有一事不解,心中不甯。不知尼師可否指點迷津?”
“施主不明之事,可求簽得解。請随我來。”
她帶我去淨手後,又回至佛堂,待我奉了三炷香,遞來一個簽筒。
“善信,今欲求簽,當摒棄雜念,将所求之事默默念于心。”
後寺鐘鳴杳杳,飛鳥振翅驚散。
頭頂是古佛低眉垂目,身畔是香煙絲絲缭繞。我心下突然空空,似無所求無所憂。
這簽求得準不準,難說。
但我忽然明白了,為何孟瑾年紀輕輕,卻執意遁入空門。
愛恨皆放下那一刻,才是真自在。
三擲簽桶,命運就在掌中竹罐裡頭搖晃,鼓鼓作響。
竹簽躍出,在地上彈了幾下。
塵埃落定之後,我拾起它,将簽号告知慧靜。
“此乃觀音靈簽第九。”
她取出簽文交予我,其上有文曰:
煩君勿作私心事,此意偏宜說問公。
一片明心光皎潔,宛如皎月正當中。
“施主有所憂心,不妨坦誠相待,或可見雲開月明。”
雲開月明。
我念叨着這話,回首望向寺院中庭。
雨雪又霏霏。
賀蘭鑒,我不怨你了。
你也别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