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我才回府,詠秦便抱着一個罩了綢布的箱子跑過來,“大人,這是孫二公子從西域帶來……”
“無論何物,退回去!”我一揮衣袖,正義凜然道,“莫非在你們眼裡,本官還是那個貪得無厭昏庸無能的尚書令裴然麼?”
“孫二公子說,若您不肯收,自行處置便是。”
“那就分給城中百姓。”
“這東西……分不了……”詠秦面露難色。
“扔了,誰撿着歸誰。”
“是……”
他轉身一刹,我仿佛聽見了貓叫。
又聞詠秦喃喃對懷中之物道:“小東西,要找個好人家啊……”
确定了聲音并非自後院貓舍傳來後,我慌忙喊住他:“且慢!”沖上前,掀起箱外綢布,才看清這竟是一隻籠,裡面坐了隻白毛蓬尾、藍金異瞳的美狸,正怯生生向後縮。
當真乃極品!
“大人,将它丢到哪兒去呢?”
“咳咳,丢到後院貓舍去罷。”
錢财乃身外之物,這可是活生生一條性命,如何舍棄?
大概是水土不服之緣故,初到裴府的幾日,這隻名貴的西域貓,看起來蔫頭蔫腦,打不起精神。
我特意在院中單獨給它造了個窩,還時常将它抱到屋裡,和人一塊兒相處,以期早日令它習慣裴府的生活。
為伺候它,我花了不少心思與工夫,以至于錯過件重要之事。
不久前中秋宮宴上,陛下當着衆人的面賜婚于我。本想悠哉悠哉混段時日,我娘,連同太後,還有皇後,這三個女人,卻已緊鑼密鼓安排起來了。
她們去欽天監測算黃道吉日時,我正在府中替西域貓梳毛,是以沒能與監正提前知會一聲。
否則我定能想法子,讓欽天監算出我與那姑娘出生時刻犯沖,若要成婚,必得待“白虹貫日”“瑤光貫月”“五星會聚”之類的罕見祥兆,将婚事拖至猴年馬月。
監正許卯是個圓滑人物,此番他見太後皇後長公主一齊大駕光臨,半真半浮誇地把這段姻緣說成是天作之合,還就近挑了個大吉大利之日,将婚期定在了孟冬時節。
掐指算來,距今隻剩倆月。更别提這期間,還得準備嫁娶之物。
這讓我如何對賀蘭鑒交待!
中秋時節他返鄉探親,如今人應已在歸途。若他回來,聽說我兩月之内便要娶親,不知是何反應。
無論其作何反應,我對他一顆堅貞之心絕不會變!若就此屈服,不但自己痛苦,還連累人家姑娘,一婚兩命,怎一個慘字了得!
“看來太後和我娘,是鐵了心要把我嫁出去!”
我對着後院那棵爬滿狸貓的老銀杏發愁。
這幾日恭賀我好事将近的人太多,走在官道上,我都恨不得以袖遮面,遁入地下去。
侍從詠秦将一隻爬不上的小貓送上枝頭,“大人說笑了,你是娶妻,哪能把自己嫁出去?”
“橫豎都是将人關在籠子裡,嫁娶有何分别?”
“阿貓阿狗才進籠子,您太大了,進不去。”
他的頭腦過分純樸,讀不懂我的哀愁。不過我靈機一動,“詠秦,你扮成尋常百姓模樣,替我去孟國丈府前打探打探,那邊有甚麼動靜。”
“人家若不告訴我呢?”
“放心,你隻管問,别人看在你這張臉的分上,也會多講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