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黑尾身上,最先感受到的是他起伏不定的胸膛。
伴随着他每一次粗重的呼吸,我的身體也跟着微微抖動,宛如正躺在一艘即将沉沒卻仍在掙紮航行的小船上。
好燙……
他身上的衣服幾乎被汗水浸透,布料緊貼在肌肉線條上,散發着潮濕而熾熱的溫度。我把臉頰貼在那片滾燙的布料上,能清晰感覺到他胸口的鼓動,甚至還能聽見他又急又低的喘息聲。
我的身體像散了架似的,手臂酸疼無力,幹脆就讓自己這樣趴着,不想動彈。不知怎麼的,我還把額頭又往他胸口埋了埋,仿佛這樣能讓沉重的呼吸稍微舒緩一點。
然而,黑尾忽然深深吸了口氣,胸膛猛地一鼓,我才猛地意識到自己也許壓得他不太舒服,勉強撐起頭,正想說句“對不起”——
恰在那一瞬,我擡起視線,碰上他低頭探視的眼神。
“沒事吧?”
他聲音還帶着顫抖,顯然也沒緩過勁來。
“沒事。”
我答得也有氣無力,卻總算擠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愣了片刻,随後嘴角彎起,露出一個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疲憊笑容。而我,這才看清我們倆此刻的狼狽:頭發貼在額頭上、身上全是泥土和汗漬,面色蒼白得吓人。
就在我們互相對視的一瞬,似乎都看出了對方的慘狀,竟同時忍不住笑了起來——那笑聲不算大,卻透着劫後餘生般的輕松。
“哈哈……”
笑聲還沒完全散去,我勉強擡了擡手,想撐着地面站起來,卻發現渾身宛如灌了鉛,腿在抖,手臂也虛軟無力。看向黑尾,他似乎和我差不多,氣息依舊亂如破風箱。
我們對視一眼,默契地伸出手。
我的手掌濕漉漉的,帶着滾燙又黏膩的汗水,他的手同樣如此。那觸感讓人有點别扭,卻也顧不上計較太多。
就這樣,我們緊緊握住彼此,像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互相拉扯——
“唔……呃……”
我深深吸口氣,尚未散去的疼痛與頭暈依舊提醒着我方才的狼狽;可當我看見黑尾那同樣狼狽的模樣,不自覺地和他一同扯出一抹苦笑。
“如果隊員快跌倒了,要先确認自己的狀态!”
稚名教練的責備聲從不遠處傳來,語氣中滿是嚴厲。
“否則就會像他們兩個一樣,一起跌倒,反而更危險!”
“跌倒的那兩個,你們沒事吧?”
“沒事!”
我和黑尾異口同聲地應道。
“那就好,” 教練看了我們一眼,“黑尾,整理一下後到我辦公室來。”
“是。”
黑尾依舊喘着氣,一邊答應一邊往旁邊挪動。
趁着他們說話的空檔,我抓起水壺打算去茶水間裝水,好讓自己稍微休息一下。走進茶水間時,正巧遇到福永。
福永的個性很怪,說出來的話常常讓人摸不着頭腦,但總體感覺他人還不錯。
他見我進來,便随口抛出一句:
“稚名教練,很像亡靈法師,對吧?”
“啊?”
我還在思考他這話的邏輯時,就聽他繼續說:
“就是那種,不把隊員累死就不罷休的類型。”
“噗。”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點像。”
福永見我在接水,就把自己的水壺讓開,讓我先盛:“魂飛魄散了。”
見我不再理會他,福永便踱步走出茶水間,到門口時,福永忽然扭頭問道:
“對了,你跟黑尾,是在交往嗎?”
“什、什麼?!”
他的問題來得太過突然,我驚得手一抖,原本捧着的水壺險些握不住,飲水機的熱水出水口燙到了我的手。我吃痛之下猛地抖手,水壺翻倒在地,發出哐當一聲。
“福永!你在說什麼!這種事可不能亂開玩笑啊!”
“哦。”
福永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這樣啊。”
看着他那副難以捉摸的背影漸漸遠去,我隻能趕緊到水龍頭旁,用涼水沖洗被燙傷的手掌。
——這家夥,腦回路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我和小黑在交往……真是受不了。
正想把燙傷的刺痛和莫名的尴尬都沖走,卻又發現臉頰似乎也熱乎乎的。
難道剛才也濺到了水?
我随手捧起水,拍了拍臉,試圖把那股莫名的熱度降下去。
撿起地上的水壺,我離開茶水間,順着走廊朝教練辦公室方向走去。剛到門口,就聽到黑尾和大将優的談話聲從不遠處傳來。
“小、黑尾,恭喜你當上隊長耶。”
『黑尾,獲得新稱号:排球隊隊長。』
“哦?你這祝福是真心的嗎?” 黑尾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随意,似乎不太當回事。
“哎呀,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啊,我當然是真心的啊。”
兩人的對話聲越來越近,我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躲到一根柱子後面。
……不對,我幹嘛要躲?現在大将又不會對黑尾怎麼樣……大概是我太習慣偷聽他們兩個講話了。
職業病、職業病。
正準備走出來時,聽見大将優再次開口:
“不過,你看研磨那體力……你怎麼會想找他進來呢?”
透過窗戶,我看到黑尾的眼神立馬冷了幾分,緊緊盯着大将,似乎在警告對方别亂說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不是的,你誤會了。” 大将急急擺手,“我的意思是,你覺得靠研磨能解決球隊目前的困境嗎?畢竟要打進全國大賽,維持經費,可不是輕松事。我隻是擔心研磨那家夥撐不住,沒有任何冒犯……”
“哼。”
黑尾不等他說完,擡起下巴,語氣裡滿是不悅:
“研磨用不着你擔心。”
“他未來可是會成為球隊的支柱。”
——
我騎着腳踏車慢慢往家的方向前進,晚風徐徐吹過,拂進身體的每一寸肌肉。這本該帶來一絲舒爽,可對我來說,卻隻讓早已酸痛的骨頭更加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