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次穿的制服，我見很多人穿過。阿時你現在在上學？那平時沒時間出去玩吧？反正對你來說學習也沒用，幹脆辍學待在這裡陪我吧，我們可以一起做任何事。”

“剛剛才說要裝普通人……前有周少爺離奇轉學後死亡、後有我無故辍學嗎？這麼做不被注意到才奇怪。”

夏時歎口氣，安撫眼淚差點又要奪眶而出的夏景：“但你想玩的話，今晚我可以陪你。”

少年肉眼可見地雀躍起來，一躍而起，牽着夏時的手原地消失。

再出現時，已經不在秋楓市。

甚至不在國内了。

金烏西沉，溫柔的晚風吹起發絲。

夏時往下看了一眼。

近兩百米高。

他們正站在一個宏偉建築群的最高處，俯瞰，目之所及盡是充滿異域風情的歐式建築。

“這裡是西方最有名的一個教堂。”

夏景拉着他，在高高的平台上坐下，雙腿懸空，遙看天際烈焰翻湧。

柔和的風從遠方來，揚起他雪白的長發。

夏景周身氣質溫和而活潑，與半小時前仿佛與陰影融為一體的樣子截然相反。

夏時靠着他坐了下來。

他們坐在世界知名景點最高處，腳下建築鱗次栉比，卻不見任何人影，寂靜地隻能聽到彼此呼吸聲。

這裡隻有他們。

夏時腦海中忽然閃現出小時候的某個場景。

小小的他趴在地上，抓着蠟筆亂塗亂畫。

濃烈的色彩填充了每一處空白。

火紅、金橙、墨綠……

母親回家，看到這一幕，站在門口沉默了很久。

那時的夏時帶着燦爛的笑容回頭，說：“聽說這裡是世界知名教堂，發生過很多曆史事件。媽媽，我們以後可以去這裡看看嗎？”

這是夏時常常想起的一段回憶。

畢業後和父母一起旅遊，是他很長一段時間的夢想。

但這次回憶起來，夏時想起了一些被曾經的他刻意遺忘的細節。

母親站在門口沉默了很久，直到夜色如水溢滿房間，才打開燈，走進來，手掌輕撫兒童柔軟的發絲。

“小時，做一個正常人，不是一定要模仿别人。你是自己想出去玩？還是在模仿堂姐向自己父母撒嬌的話？”

“在想什麼？”

太陽沉下地平線，最後一縷光也被夜色吞沒。

夏景突然前傾身子，扭頭問。

他是真不怕掉下去，“你餓嗎？可以去現實世界嘗嘗當地特色美食。不吃當地食物，等于白來。”

思緒被拉了回來，夏時點出一個緻命問題：“我沒錢，也沒帶銀行卡。要麼咱倆找個同胞求助，要麼隻能乞讨。”

夏時又補充：“你也可以表演雜技，我不會。”

反正他是不會去丢人的。

夏景：“……”

夏景站了起來：“稍等，我去找個人搶劫。”

夏時拉住了他，忍俊不禁：“算了，不吃東西，到處看看也可以，和你一起就挺有意思的。”

這話讓夏景非常開心，“真的嗎？你真的這麼想的？我在你心裡果然很重要吧，比夜宵重要多了！”

但他還是掏出一個金手镯，說：“你拿去換錢吧，餓着肚子很難受的。而且和我一起的話……”

夏景看了眼空空蕩蕩的街道，才說：“我出不去的，和我一起，你就見不到正常的世界，會很無聊的。你出去後可以碰到很多人，他們會很有趣……”

夏時吃了一驚：“影世界和現實世界不是已經互通了嗎？為什麼你會出不去？”

“有裂縫，但裂縫還不夠大。你把我想象成一隻大象，大象是擠不出兩米的房門的，除非把牆砸掉。但是兔子可以随意進出。”

夏景帶着他落在一個小巷中，非常理解地說：“沒關系，你出去玩吧，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說這些話時，他仍舊笑得很燦爛，像是個太陽。

夏時卻想起了塗鴉時母親對自己說的那句話。

【你不是一定要模仿别人。】

他伸出手，指尖落在少年雪白的長發上，看着對方非人的雙眸，說。

“不必模仿我、也不要總是掩藏自己。我想知道你真實的情緒。”

“不需要急切地向我證明你有利用價值，不用總想着通過讓我開心的方式、在我心裡留下痕迹。我不會抛棄你的，就算你真的是個無趣的、性情古怪的廢物，我也不會抛下你。”

“永遠不會有人抛棄自己。”

“夏景，你可以在我面前盡情表露出自己真實的一切，哪怕是見不得人的，也可以告訴我。”

“……”

夏景看着他，臉上燦爛的笑容寸寸崩裂。

如鏡中花，水中月。

他血色的瞳孔緊緊盯着夏時，仿佛怕夏時一眨眼就會消失般。

笑容裂開，露出陰沉的真面目。

“……其實我根本就不想讓你出去，我想殺了世界上所有人。讓他們再也無法出現在你面前幹擾我們，比如上次那個男人。”

“但是你會不開心。”

“所以算了吧，你不會喜歡真正的我的。我都不喜歡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