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面部輪廓,男子的眉眼,都與杜沾衣如此相像,”晏晗說,“這是什麼,杜沾衣的兄弟姊妹嗎?”
隔着雨幕看不真切,三人就借着隐形便利,湊到那兩人跟前看。賀蘭今看着男子的臉,忽然想起一件事,“可這兩人長得一點都不像啊,”賀蘭今說道,“而且這個男人是與杜沾衣的化形很像,與他本尊卻不太像。”
晏晗雖沒見過杜沾衣本尊,但知道他與賀蘭今相像,而眼前男子眉眼溫和,與賀蘭今的淩厲大相徑庭。
“你先前說他本尊與妖族有關,那杜沾衣為何要照着這個男人化形?”
“不知。”賀蘭今搖頭,“再看吧。杜沾衣與妖族有着不可割裂的關系,而且還是妖王那一脈。對了,”她猶豫一番,還是道,“我之前有個猜測——杜沾衣與妖族關系匪淺,可妖族化形都需要特定藥水,用靈力制成的,而且就算化形也很難瞞過同族大妖,可我與杜沾衣此前曾一道行走,卻從未在他身上看出絲毫端倪,這就說明,他本來其實是個人……你們說,他有沒有可能是半人半妖?”
“半人半妖?”晏晗皺眉,“可人妖不可能生子,就算拼死生出來,也隻會是個死胎。”
天邊時不時有“轟轟”雷聲傳來,密實發黑的雲層中跳動着閃電。
看來這雨一時半會是不會停了。
“早知道帶傘了。”粉衣女子往後避了避,低頭看被泥水濺髒的裙角,不滿地嘟囔一聲。
可這屋檐橫豎也隻有這麼大,更何況身邊還站着一個大活人,她往哪走都不合适。
身旁那個冷冰冰的男人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忽然動了,他從外繞過,與女娘換了一個位置,站在上風向。
女子愣了一下,随即低聲道:“多謝你。”那人默不作聲,隻是抱着手臂望着雨幕,女子耐不住寂寞,又開口:“你……該怎麼稱呼?”
那人轉眼看向她,女子笑了一下,“沒别的意思,就是純屬好奇一下,你看起來不像此城中人啊,來這兒,是有事?”
男子又轉回目光,好似渾然沒聽見。
女子:“……”
好生沒教養!
她也不再沒話找話,與這種人多費口舌,兀自轉向一邊,這時,那黑衣人忽然開口:“不是本地人。随便走走。我叫楊訣。”
“楊訣?”女子又轉過身來,笑道,“你好呀,我叫晏琦雲。”
楊訣又陷入沉默中。
賀蘭今站在兩人中間,對着晏琦雲細細打量,其餘兩人盡管為隐形狀态,也本着對女子的尊重,站在楊訣這一側。
“晏晗,”賀蘭今忽然道,“你來看看,這個認不認得?”
她指向晏琦雲腰間一個香囊,晏晗站到雨幕裡,看清後忽然一愣。賀蘭今說:“我看這個有些眼熟,在你房間内好似看到過。”
“嗯,”晏晗說,“這圖騰……是玄天宗的标識,但已經是很早之前的了,我們現在都不用這個。”
“——這麼說她是玄天宗的人?”
“二位,能容我插句話嗎?”一旁的雲一鶴開口道,“你們不覺得有些奇怪嗎,他們在此處站了如此久,都沒有一戶人家開門讓他們好歹進屋避避雨。而且此地建築風格奇特,有的高達數十尺,有的則不如半人高,這些房屋毫無美感與尊卑,看起來着實不像是給人住的。”
“或許這個年代的人就喜歡這樣呢,”賀蘭今說,“不是給人住的,難不成給妖住?”
“是的。”
賀蘭今一愣。晏晗道:“何出此言?”
雲一鶴看向一間高達數十尺的民舍的窗戶,淡淡地說:“這個窗口,方才打開了三次,往這邊看了三次,就是沒有開門的意思。他開的縫很小,但我看到,他頭上長了一對角。”
“他頭上長了什麼?”晏晗有些迷茫,“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你們讨論這位姑娘是不是玄天宗人時。”雲一鶴道。
就在這時,那間窗戶在大雨中,發出輕微的“咔嚓”聲,又一次開了條縫,三人同時轉首看去,那條縫裡面黑黢黢的。同一刻,一道驚雷炸起,閃電将天地映的一片慘白,也照出屋内人銅鈴似的雙眼,與他頭上兩隻麋鹿一般的角。
大雨磅礴中,黑衣男子如有所感,隔着厚重的雨簾,擡頭望向那間窗戶,但那窗戶隻開了短短一瞬,很快嚴絲閉合,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真有妖……”賀蘭今怔了一下,很快意識到什麼,“人妖合住,這至少得是五百年前的事!”
晏晗收回目光,“杜沾衣生在五百年前,”他眉頭皺起,“人妖大戰、封印大陣也在五百年前,說不定,這些事的前因後果,他都知道。”
雲一鶴道:“那他沉寂五百年又是為何?”
“這誰知道,也許他自己被封印了呢,”賀蘭今說,“五百年前人妖大戰的原因,且不談市井間流傳的版本,你們兩派應當有比較靠譜的記載吧。”
“有,”晏晗說,“但是不全。是說當年天災不斷,人妖矛盾越積越深,最後演變的完全不可調和,大戰爆發——那段時間于人于妖都是極黑暗的時代,直到最後妖族被封印在無間谷。”
雲一鶴:“水鏡宮記載也差不多。”
“妖族是怎麼被封印的?被誰封印的?”賀蘭今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