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潛入水鏡宮,取杜沾衣心頭血,求往虛鏡,全是根據雲煙裡給他們的信息來的。
雲煙裡明知往虛鏡已毀,卻不說,将他們騙的團團轉,有什麼目的?
他真是随意溜達到兩湖地區水鏡宮附近的嗎?
他真的不知杜沾衣底細嗎?
還有,他很早就知道琉璃,為何一直瞞着?
……
一串串疑問雜糅在一起,賀蘭今鎖眉深思。晏晗卻仍問道:“你可确定?”
雲一鶴冷聲道:“晏公子,我沒有理由騙你,你與雲煙裡交往多年,難道還不知他是個滿口謊言,善惡不分的嗎?說不定他現在就與杜沾衣……”他似乎忽然覺得有些家醜不可外揚,冷哼一聲,不說了。
賀蘭今忽然問:“往虛鏡在哪裡?”
雲一鶴皺眉,“我早與你說了,往……”
賀蘭今:“我知道,我是問,它現在在哪裡?”她耐着性子解釋,“既然雲煙裡以前用往虛鏡照過一個人的一生,那有沒有可能,如今那幻影還沒有消散?”
雲一鶴:“你怎知他照的是誰?或許是路邊阿貓阿狗呢?他又不是做不出這種事。”
賀蘭今道:“那也得先去看看……我感覺,不會的。”
她察覺到晏晗注視過來的目光,朝他微微一颔首。
一向寡言的雲少宮主難得話多了起來,“你又了解他了?我水鏡宮的東西你想看就得給你看?再說,先前幾個大能研究過往虛鏡,都不曾找到半點幻境的影子,你就可以?”
賀蘭今不太好對雲一鶴解釋。
雲煙裡做這一切的目的,若說是想幫助杜沾衣,可當時拍賣會時他卻轉手将琉璃交給了他們。他無拘無束慣了,也不像是願意給人賣命的樣子。
賀蘭今雖與他交情不深,卻對人性敏感,她若說能從雲煙裡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中讀到一絲半點真情,那隻能是對晏晗的。
晏晗待人真誠,待他更是真誠了十餘年,雲煙裡若還有一點為人的心肝,就不會視多年感情為無物。更何況從他此前行為能看出,他的确不想害晏晗,甚至暗中給予幫助。
——那他如今這番欺騙他們,為了什麼?
雲煙裡當時言語中暗示他們去取杜沾衣心頭血,而後注入往虛鏡,随後便可知道真相……可是,他如何确定“真相”就在往虛鏡内?
賀蘭今忽然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她下意識去看晏晗,卻見晏晗眉頭緊鎖,暗自沉吟。注意到她的目光後,晏晗朝她看了一眼,眉頭卻沒有半點放松。
雲一鶴看見他們這一番眼神交流,警惕起來,“做什麼?現在還沒到你們暗送秋波的時候吧,有什麼事要瞞着我?”
賀蘭今正欲開口,晏晗忽然道:“我們現在能先出去嗎?”
賀蘭今轉首,“暫時不行,這上面的靈力網至少要消散一天才能過人——硬闖的話相當于與杜沾衣當面硬拼一擊。除非不要命,否則不建議輕易嘗試。”
晏晗對雲一鶴道:“雲小公子,這裡面還有密道什麼的嗎?”
雲一鶴自己也是非常想出去,但他自小受父母耳濡目染,喜怒不形于色,聞言,道:“沒有。”
晏晗:“就隻有上面一條路?”
雲一鶴:“就隻有上面一條路。”
重傷的雲一鶴站了這許久,早已搖搖欲墜,還在硬撐着。晏晗下意識扶他一把,“好吧,那隻能先去往虛鏡内看看了。”
雲一鶴奇怪:“你信她的話?”
晏晗心事重重,想說什麼,但最後隻“嗯”了一聲,他又說:“既然也沒有法子出去,試一試又如何呢。”
雲一鶴好笑:“怎麼試?”
晏晗不說話,賀蘭今接道:“用杜沾衣心頭血。”
雲一鶴是知道往虛鏡如何用的,聽聞此言,眉頭輕輕跳了一下,他心中泛起狐疑,沒有再反駁。
晏晗想背着行動不便的雲一鶴走,但生性倨傲的少宮主拒絕了,晏晗于是在一旁虛托着他,回頭看了賀蘭今一眼,神色複雜。賀蘭今莫名被他看的心揪了一下。
賀蘭今想的不錯,晏晗與雲一鶴之友情與其與沈常安之情并不相同,盡管晏晗一開始強迫自己将兩者同等看待。
沈常安畢竟是明月閣少閣主,未來當家人,為人自是要沉穩些,幼時還好,越長大,兩人之間夾着的明争暗鬥的門派之争就越發膈應的慌,哪怕兩人竭盡全力忽視,也終究隔不過“身份”二字。
如果說晏晗與沈常安之間後來更多是“敬”,那他與雲煙裡恐怕隻能用“放肆”二字形容。
雲煙裡在自家門派不受重視,對别人也不會有任何谄媚的想法,他與人交往的方式簡單粗暴——一起喝場酒,而後若是你不嫌我,我不嫌你,那這段感情就可繼續發展。
晏晗生性愛自由,不喜束縛,他與别人交往所需的條條框框,在雲煙裡面前全部消失殆盡。兩人可以毫無嫌隙地泡溫泉,唱着天南海北的小調;可以在長滿綠油油嫩草的山坡上放聲大笑;可以不顧身份,放着上等的客棧不住,跑到荒郊野嶺露宿講鬼故事吓對方……
就這麼陰差陽錯的,兩人之間的關系更貼近“心”一些。因而當晏晗得知雲煙裡對自己有所欺瞞,第一反應不是他要害自己,而是他……有什麼苦衷。
賀蘭今終究不了解雲煙裡,她不知道雲煙裡兜這麼大圈子是為了什麼,可晏晗知道。
據他有理有據的猜測,雲煙裡對他說的都是實話,往虛鏡内的确有真相——因為他自己看過。
别看雲煙裡平日裡放蕩不羁,可若他真要隐藏自己的心思,也能做到不顯山不露水。晏晗想,雲煙裡動用往虛鏡那一次,應當是看的杜沾衣的生平。
晏晗忽然記起一件事,問:“往虛鏡是什麼時候被用的。”
雲一鶴:“一年前。”
一年前……
所以說那時雲煙裡就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大陣與琉璃,此後他步步為營,連自己也搭進去,為了,為了……
晏晗記得雲煙裡曾對他笑言:“晏兄,你知道我此生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嗎?”
彼時晏晗正躺在一戶人家屋脊上,嘴裡叼着一根青草,含糊不清地笑着,“什麼?——沒能與昨天那個小娘子發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