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上栖息的鳥兒們撲棱着翅膀,飛向天空。很快,萬物再次恢複寂靜,仿佛方才那一聲滲人的慘叫不存在一般。
晏晗和沈常安對視一眼,同時疾步向密林深處去。
穿過一叢叢花樹,待看到眼前景象時,二人雙雙刹住了腳步。
前方一片空地,被花樹包圍着,地上疊着一層又一層宮粉紫荊花瓣,粉色花瓣被噴射狀的鮮血染的通紅。月光洋洋灑灑的鋪在空中,也照亮了中間地面上那一個慘不忍睹的人。
或者已經不能說是人了,他七竅流血,連抽搐都沒了,光看這情形就知道,這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這……”晏晗道。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讓人聞着很不舒服。晏晗皺皺鼻子,看向沈常安。
沈常安眉頭緊蹙,沉穩道:“先别聲張,兇手肯定還在莊内。先去看看是誰。”
晏晗颔首。正要動作,卻突然看到,側方花樹下,走來一個人。
那人身型甚是嬌小,在花樹掩映下影影卓卓。她猶豫幾下,最終還是往前走了兩步,将整個人徹底暴露在月光下。
隻見她面白如玉,瞳孔極深,薄唇像是沒有血色一般,緊緊抿着。烏黑長發柔順地垂在身側,少了兩分溫柔,倒多了些許妩媚。一朵花悠悠揚揚落在她肩頭,她側首輕輕吹去。
晏晗眯了眯眼,道:“賀蘭姑娘,你,為何在這兒?”
賀蘭今開口,聲音卻帶着幾分瑟縮,道:“我,我晚上睡不着,想出來走走。聽到奇怪的聲音,就過來看看。這,這是……”
她楚楚動人,像是一朵盛開的紅蓮。
沈常安聞言,先壓下内心的情緒,溫聲道:“姑娘别怕,你先過來,離我們近一點。”
賀蘭今聽話地走上前來。她輕輕抽泣一聲,沈常安側身護在她面前,遮擋她的視線,不讓她看到地上血腥的場景。
晏晗目光一直打在她身上,微微蹙起眉頭。
沈常安道:“賀蘭姑娘,你就跟在我身後,不要害怕。”
賀蘭今乖巧的點點頭。可沒人看到,她垂下眼睑時,眼底一片冷漠。
她不過是打算半夜出來祭奠先人,紙還沒燒起來,就聽到這邊一聲凄厲的慘叫,出于疑惑過來看看,沒想到就碰到這樁事。
她一點也不想和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扯上關系。
賀蘭今跟着沈常安往前走了幾步。接着,便聽到沈常安輕輕“嘶”了一聲。
晏晗轉首道:“可是發現了什麼?”
沈常安道:“我發現非常不妙。”
晏晗探頭去看那具屍體,那人面部被血迹覆蓋,亂七八糟,光從面容看不出是誰。晏晗卻愣了一下,接着轉首看向沈常安。
晏晗道:“看這衣着……不會是我想的那人吧。”
沈常安苦笑道:“恐怕就是。”
兩人白天陪着敬了大多數來客,對所有人都了熟于心,如今光看衣着,恐怕就能分辨出是誰了。
晏晗道:“紀二堂主?”
沈常安歎了口氣,點點頭。
心思一動,正要說什麼,卻突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三人轉首看去,賀蘭今注意到,沈常安脊背一僵。
來人長相隽秀,身形修長,身着錦緞白衣,衣擺處繡着白鶴,高傲展翅,像是即将一飛沖天。
晏晗上前一步,道:“雲公子。”
那人微微颔首,道:“晏公子,你們……”接着,一眼看到了這慘不忍睹的現場,上前幾步,錯愕道:“這是……”他走上前來,卻在下一秒不可置信的睜大了雙眼:“小舅舅!”
賀蘭今動作一停,斜斜的睨了過來。
晏晗稱他“雲公子”,看這白衣少年衣着裝扮,顯然就是雲一鶴了。白日裡曾聽杜沾衣提過,雲一鶴母家原本是晉州堂的,想來他口中的小舅舅,就是原晉州堂的紀樸知了。
賀蘭今微微挑眉,又看了一眼沈常安。她現在能明白,沈常安口中的“我發現非常不妙”,是什麼意思了。
沈常安作為安樂山莊的主人,安樂山莊出現傷亡,對客人生命安危造成威脅,本就是他管理不力,他要負責。對安樂山莊本身來說,在慶祝宴上出現這種差池,大家理所當然的會聯想到很多不美好的東西。
更何況,出事的人偏偏是紀樸知。紀樸知本人沒什麼本領,名聲也不大,可偏偏背後牽連的關系錯綜複雜。紀樸知不僅是原晉州堂的二堂主,還是水鏡宮宮主夫人的親哥哥,其大嫂是清風派門主的妹妹,一個人同時和三個門派扯上不可斷的關系。
哪怕不算晉州堂,如今的水鏡宮和清風派也夠他往外說的了。
因此,這麼多年來,雖然混賬,但是也沒人敢惹他。也不是說兩大門派護着他,隻是那一層關系擺在那,明面上總歸不能做的太難看,因此也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像擺個吉祥物一般将他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