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蕪。
白辭看着和過往相差無幾的街道,又擡起頭看着早早褪了漆的牌匾,和謝無昱一并跨了進去。因為岑蕪謝家占地面積确實很大,所以當時的謝無昱做主留下了後山那一片地以及當年謝父謝母的院子。
白辭緊緊跟着謝無昱,看着過往裡出現過的石碑,隻是刻在上面字已經有些糊了。謝無昱蹲在一旁,擡手擦了擦,輕聲說,“爹,娘,我回來了。可能時間有些久了,很多事情沒處理完,一直沒找着機會。”
石碑上的名字白辭也終于看清了。是謝榆舒和殷朝槿。
謝無昱看着白辭将花放了下來,便随便拍了拍旁邊的石頭,坐了下來。托腮看着白辭,忽然說,“我找到可以托付餘生的人了。第一次帶他來見你們。就是這人不太會說話,你們多擔待擔待。”
說罷,謝無昱的眼睛就轉向白辭,白辭猶豫片刻,剛出了個聲,“伯父伯母……”
胳膊被人推了一下。白辭抿了抿唇,一如既往地不知如何開口。謝無昱裝模作樣哀歎一聲,“你要是不叫,爹他能在九泉之下笑話死我。”
白辭頓時改了口,“爹,娘。”
謝無昱聞言,心滿意足收回視線。兩人是早上來的,坐在石碑旁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幾句,偶然會有落花從頭頂墜落,落在石碑、肩頭上,就像那兩位長輩依靠在一起,聽着他們錯過的時光。
不知不覺日頭已然高照。謝無昱彎眸笑了下,“我和他還有别的事情要忙。就先走了。”
兩人一并站起身,對視一眼,并肩走了出去。到門口時,謝無昱忽然說,“他曾經和我說過一句話。”
“什麼?”
“若得上天祝福的人,縱容錯過千百回,也會重逢。”
白辭啞然,随後笑了聲,“這麼說,某位靈尊是不是在動心的時候,默默祈願過的呢?”
“嗯?我以前不信那些神佛,但娘說,當你心中有愛的那個人時,會為這個改變的。所以我想着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早在謝無昱發現自己動心時,就曾在山下放煙花時,許過一個願望。但是那太早了,早的謝無昱已經記不清願望是什麼了。但無非是希望白辭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那接下來去哪裡?”
“去白家吧。”謝無昱望向西邊的方向。
其實歸序後,時間被扯回了循環前。很多人都不記得發生了什麼。而且許多事情還沒發生,導緻兩個有記憶的人在素離山上緩過來後,才下山就看到了蕭餘風。
如今不知是不是謝臨衫除去了他的心魔,他看上去和那個溫和的掌門沒有什麼不同。但是謝無昱如今的心情很是複雜,可歸序後他又确實沒做過什麼。
謝無昱面色未變,匆匆說了下自己身體不适,恐要閉關一陣子。蕭餘風先是一怔,随後便明白他實際想要幹什麼,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兩人走了。
然後歸棠靈尊光明正大打着閉關的旗子,帶着白辭離開臨天門了。
再然後就到了岑蕪。
當年謝無昱給雲秋白家的人下了葬,而這一次在魔頭沖出來之前天上那些仙君就已經早早把魔摁了回去。所以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未見有什麼不同。
白辭每每看到一處,幼時不多的記憶争先恐後湧了上來。沒等踏入祖祠,已然視線模糊。
他望着那一個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就尋到了白父白母的木牌。
謝無昱擡起手摸了摸白辭的腦袋,又抓着他的手腕,說,“要給我介紹介紹嗎?”
白辭點點頭,卻不知該從何處說起。謝無昱就靠在一邊,好整以暇看着他。然而白辭想半天也沒有想出來一句什麼,他對親人的記憶實在是太少了。
“唉,算了算了,”謝無昱斟酌了下,緩慢說,“可能你對他們的印象還沒我深呢。無事,我記得後山立了墓碑,你……”
“嗯,去那裡看看吧。”
白辭下意識認為祭拜還是應該去墓碑前,然後當他們轉到後山的時候,又陷入了沉默。
這足以要了人命的一米多高雜草和這看上去能劃了臉的枯枝,能夠讓人望而卻步。白辭本不是很想去了的,但是謝無昱瞧着那彎彎曲曲的山路,硬是把人哄騙了上去。
這山可是個無名山,當年謝無昱來的時候還算好,如今讓它們自由生長後,尤其如今還是春天,更是野蠻生長的讓人沒有了下腳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山中露水,腳下泥土還有些潮濕,踩上去的感覺讓人覺得有些泥濘。好不容易到了正對着太陽的地方,腳下荒草叢生,更是不知道腳下是空的還是實的。
“這個山,我們非去不可嗎?”
“素離山都是有人清理的,”走了那麼多,謝無昱依舊風度翩翩,甚至看上去還精神滿滿,“難得讓你體會一下凡人爬山的滋味。感覺怎麼樣?”
“他們爬山也走正路好嗎!你确定你知道路在哪裡嗎?”
拐了不知道多少個彎,登了不知道多少個頂。白辭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學學凡人沒事就登高憑吊了。
“保證沒問題的,”謝無昱信誓旦旦的,然而等他登上這邊山頂的時候,墓碑是沒看到,反倒看到了一個山洞。
“怎麼?看到了什麼嗎?”
白辭站的位置較低,山洞倒是沒看到,雜草倒是一堆。他往前走了一步,想看看有什麼,哪料腳下荒草居然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