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腦海中一片空白，“那麼久遠的事，誰會記得？”

“那你記得什麼？”

“我隻記得，轉崗第一天就加班，很煩，想給你兩腳。但是你讓我吃的飯又貴又好吃，我吃積食了。你和司機把我送到樓下，等你們走了我又跑出來買消食健胃片。”

黎佑許失笑，摸摸她現在平坦的小腹，想象着這裡吃到圓溜溜積食的樣子：“那麼好吃？”

“比炒飯差點。但勝在貴，我平時吃不到。”

又說起炒飯，陸瑤仔細想了想大叔消失以及“中彩票”的時間節點，心裡有一個想法隐隐成型。她睜大了眼：

“不是我自戀哈，我想問一下，大叔究竟是中了彩票還是遇到了好心的财神爺？”

黎佑許把她的頭往懷裡按了按，不讓她看他，聲音平平淡淡：

“我怎麼會知道？我又不認識他。”

“健身不帶衣服？”

“……”

陸瑤又問：“那齊哥去哪了？不會被你開除了吧。”

“他早就想調到他家那邊的分公司，順手的事——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一口一個齊哥，你跟他很熟？”

這次沉默的變成了陸瑤，她假裝打了個哈欠：“……我好像有點困了。”

“睡吧。”

黎佑許輕輕拍着陸瑤的後背，折騰了一天一晚，懷裡很快就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下巴在陸瑤發頂蹭了蹭，也閉上了眼睛。

*

陸瑤不知道的是。

新秘書的選拔要求，的确不限專業、不限部門、不限年齡和工作經驗。

但人力資源管理部門的人為了篩選的時候有個抓手，問黎佑許有什麼要求條件的時候。他垂眸思索了一會兒，說：

“可以有一點反叛精神。”

有着十幾年工作經驗的HR回顧自己的職業生涯，第一次在招聘要求中聽到這個詞，她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抱歉黎總，反什麼？”

“可以叛逆一點，不用太聽話。”

HR暈乎乎地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好、好新奇的要求。

後來在真正面試的時候，面對她們提出的問題和情境，應試者們個兒個兒回答得完美無瑕，像是沒有情緒和自我生活的假人一般。

恨不得連“黎總在宴會喝多了，而此時的你已經下班回家，面對黎總的電話，此時你将怎麼做”這種問題都要分個一二三點正面反面。

哪怕因為參與人數過多，大家的競争意識并沒有那麼強烈。卻在回答問題時依舊如履薄冰、措辭謹慎，努力向面試官展示自己被規訓得很好的那一面。

這樣很正常，畢竟大家都是一路過關斬将上來的精英。而這種面試該怎麼回答、面試官會喜歡什麼樣的回答，都有一個系統化的套路。

數百個人中，隻有一個女生。

很放松很自然，回答問題時也簡短直白得可愛。

她省略了别人常說的那種大段的套話，直截了當地說：“讓黎總聯系随行的秘書或司機，如果他不方便我可以幫他聯系。”

HR的眼中燃起希望的光芒，她迫不及待地問：“那你呢？黎總可是特地聯系‘你’。”

那個女生眨了眨眼：“‘我’在下班。”

“那如果黎總工作時出現失誤，你将怎麼辦？”

其他人在回答時，還會先恭維一下“像黎總這樣的人肯定不會失誤”然後“但如果失誤我将會先反思自己的不足沒有做到提醒的義務吧啦吧啦”。

主打一個狗腿，把錯誤往自己身上攬。

但那女生卻問：“指出的話，黎總會開除我嗎？”

旁邊的人皺眉想說什麼，被她制止，“不會。”

那女生笑了：“在不損害黎總面子的情況下直接指出。”

還知道不損害黎總面子，好一個既懂得維護老闆尊嚴又具有反叛精神的下屬！

她恨不得當場拍闆：就你了！叛逆少女！

至于這樣費心費力招一個明顯會給自己添堵的、具有反叛精神的下屬，黎總之後的工作生活會是如何的水深火熱……

那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中了。

有錢人，一輩子都在被人捧着，怕是好日子過夠了。

幾個面試官最終開會時，隻有她力排衆議要選陸瑤。

别人自然也對這個刺頭印象深刻，和她據理力争，但她搖搖頭，說：

“黎總這次招人，隻有唯一一個隐性條件。”

“——要具有反叛精神。”

而且事實上陸瑤确實表現出衆，回答内容簡短精煉，針對情境給出的處理方案合理且可行。隻是模闆化的人多了，大家好像下意識覺得，問題就該這樣回答。

就該說一些有的沒的冗長的東西，把本來簡單的問題複雜化。

全場沉默良久，得出一緻結論：刺頭陸瑤就是唯一一個在面試過程中展現了反叛精神的人。

後來，當她将最終人選遞到黎總手中的時候，黎總的表情是肉眼可見的驚訝，随後，短暫笑了下。

“可以。盡快公布走程序吧。”

她松了口氣。

隐約覺得黎總如此大費周章，好像就是為了将這個人弄到身邊來一樣。

可是，為什麼不直接把人調過來呢？

反而轟轟烈烈招這麼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