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下午,卧房内的絨布窗簾依舊拉得嚴實。矮櫃上的加濕器仍在盡心盡力地工作,向空中噴灑水霧。
“滾出去。”
“你……”
林景容先是震驚于房間裡不該存在的男人,待眼睛适應了昏暗的光線,他才辨别出眼前的人。
他眯了眯眼,冷笑一聲:“瑤瑤包養的大學生?”
随着不屑和怒火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危機感。
林景容面色陰沉,上前一步揪住黎佑許的領口,聲線壓低,“你倒是有本事,都住到家裡來了。”
黎佑許隐于黑暗中,看不出情緒。隻抓着他的手腕甩開,腳步仍在原地不動。
“陸瑤還沒醒,你出去等。”
兩個男人身高相似,年輕幾歲的黎佑許比林景容瘦些,是恰到好處的薄肌,更顯少年感;林景容則已經是成熟男人的完全體,每一塊肌肉都是健身房裡撸鐵打磨出來的,身形更壯。現下兩人一暴怒一冷漠,冰火兩重天般對峙着,誰也不肯讓誰。
“我就是來叫她起床接她出門的,你讓開。”
“她不讓。”
“?”
“她說要睡到自然醒。”
“你以為我是你,對她言聽計從——陸瑤起床!”
陸瑤在被窩裡磨蹭了半天才翻過身來,睜開眼就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光線昏暗的房間裡,近在咫尺的床邊站着兩個高大的男人,抱着胸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一人穿深色睡衣,一人着淺色休閑裝,乍一看像是來索命的黑白無常。
陸瑤原本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自從穿書以後,她就開始相信,也許世界上确實有些東西無法用科學解釋。
她被吓得一個激靈,往後縮到被子裡,“誰?”
林景容直接伸手去掀她的被子,試圖把她從被窩中拉出來,“哥哥我來接你出門,快點起床不然你遲到了被成蝶念叨我可不管你——”
被子被揭開一角,剛看到陸瑤毛茸茸的發頂,動作就被黎佑許制止了。
“?”
“她自己會起,”黎佑許把林景容的手撥到一邊,因為動作過快,更像是将他的手拍開了,“不用掀她被子。”
被這一通鬧,陸瑤猛地坐起來,又因為起得太猛一陣頭暈。
待眼前的雪花散去時,她擡手指了指門口的方向——
“都出去。”
陸瑤收拾好出來時,外面的沙發上隻坐了林景容一個人。
“黎……黎呦呦呢?”
林景容臉色不爽:“你問我?”
“我特地來接你,你倒好,起床先問我他去了哪。這才多久,怎麼,我還能吃……嘔……”差點要說成“把黎呦呦吃了”,他幹嘔一下,換了個說法,“我還能把他殺了抛屍啊。”
他站起身,順手接過陸瑤拿在手裡的包,仗着自己步子大先到門口為陸瑤開了門,手壓着門闆嘴上也不閑着,“你可真行,包養大學生就算了,随便找套房子養着得了,還帶到家裡來住。”
陸瑤靜靜等他說完,走過他身邊時忍不住回了句:“你一直都這麼多話嗎?”
林景容真的有點不高興。本來他和陸瑤青梅竹馬,從小一同長大。哪怕青春期之後,懵懵懂懂有了性别間的界限,但仍然比一般的朋友親密。父母不在家時去對方家裡借住、一起通宵看電影玩遊戲也是常有,進她的房間叫她起床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事。
原本稀松平常的事,讓黎呦呦一插手,倒顯得他心思不純了似的。
可能是有那麼一點兒不純,但連窗戶紙都沒捅破呢。萬一被黎呦呦把兩人的關系搞尴尬了,他跟他沒完。
兩人下到一樓,陸瑤直奔餐廳,“我要吃飯。”
方嘉不知去了哪裡,沒看到他的身影。餐桌旁,黎佑許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正在慢條斯理地吃飯。
“你在吃什麼?聞起來好香,我也要吃。”
黎佑許擡眼,用餐巾壓了壓唇角才答道,“海鮮燴飯。”
陸瑤腳步往餐廳拐,伸手拉開凳子時卻被林景容攬着肩膀往大門走,“我已經定好餐廳,要不是你起得這麼晚,我們這會早就吃完飯了。”
她被迫往前走,腦袋使勁往後别——
“我去拍賣會,黎呦呦,你不去嗎?”
黎佑許準确接收到陸瑤給他使的眼色,看她拼命扭過頭來眨眼的模樣,嘴角上揚。猜測她大約是去那種場合心裡沒底,想讓他陪。卻也沒給她答複,隻壓下嘴角,搖了搖頭,“我還有别的事。”
*
到達林景容預約的餐廳時她還是不高興。那是間隐私性很好的日料餐廳,環境雅緻清幽,此時早已過了午餐時間,然而訂餐人林總的來頭足夠大,大到隻要他說想吃,哪怕是半夜把廚師從被窩裡挖出來也要給他做。
林景容拿起菜單遞給她,她表情恹恹搖了搖頭,沒什麼興趣,好像還在惦記着餐桌上那盤海鮮燴飯。
“兩份海鮮燴飯。”他把菜單還給服務員,眉眼專注觀察她表情變化,“滿意了?”
陸瑤端起抹茶喝了一口,看着室内裝飾的燈籠、門簾以及寫着今日食材的黑闆上無處不在的日語,“這裡還有燴飯?”好像都不是同一個菜系吧。
林景容笑了下,“你就是想吃韭菜盒子他們都能給你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