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涼風又起,各種奇怪的聲音此起彼伏,偶爾還有一兩隻野貓從房頂經過,貓爪子扒着瓦片的聲音,在這夜裡格外的清晰。
阿滿躺在床上,吓得心髒“砰砰”直挑,但她硬是強迫着自己不起床,愣生生的睜眼到天明。
在第三遍雞鳴之後,天空泛起白光,阿滿摸索着起床,先去廚房燒了點兒熱水,給自己暖暖手腳。
一晚上的膽戰心驚,她的手腳一直冒着冷汗,冰的跟石頭一樣。
點上竈火,阿滿先烤了烤手腳,等恢複了點兒知覺後,這才刷鍋燒水。
等饅頭起來的時候,阿滿已經洗漱完畢,伺候傅雲修洗漱的熱水也已經都燒好了。
饅頭打着哈欠進來,看見阿滿一臉的憔悴,也是吓了一跳,在看見阿滿眼底那明顯的青黑後,便立刻明白過來,不贊同的搖頭,“阿滿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呢?”
從那晚她在公子門前不走,他就知道阿滿是個倔脾氣,可他怎麼也想不通,她為何非要留在這梧桐苑不可。
這一晚上不睡覺,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更何況她又是個女子。
阿滿沒有說話,隻是平靜的接過他手中的盆,打好了熱水後又遞給他。
見饅頭不懂,她輕聲催促,“快去吧,方才就聽見公子醒了。”
饅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張了張嘴,最終也沒說什麼,隻是歎了口氣,端着水盆離開。
東上房,傅雲修已經起了。
饅頭将水盆放在架子上,扶着他坐在輪椅上,推他過來洗漱。
昨夜公子看書到深夜才睡,今日又起這麼早。
饅頭覺得,自從阿滿姑娘來了之後,公子也是哪哪兒都不對勁,就像昨晚,明明一向看書不喜人打擾的人,昨晚卻幾次三番的擡頭往外看,書也是好半晌不翻動一頁,明顯就是心不在焉。
饅頭不敢去猜公子的心思,卻也知肯定和阿滿有關。
思慮再三,饅頭覺得自己還是該将自己看見的告訴公子。
見傅雲修洗完了臉,饅頭遞上幹爽的帕子,适時的開口,“公子,阿滿姑娘她……”
傅雲修接帕子的手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接過去擦臉,好半晌,他才終于開口,“她怎樣,可是要走了?”
“沒有,阿滿姑娘今日起的可早了,就連這水都是她燒的,隻是……”饅頭組織了下語言,“我看她臉色蒼白,人有些恍惚,似乎是一晚上沒睡。”
“哼。”傅雲修聽完,冷哼一聲将帕子扔進水盆,“她既然願意耗着,那便耗着吧。”
傅雲修感覺有些生氣。
但他又說不上來為何生氣。
是因為阿滿不肯走執迷不悟,還是因為她為了跟自己賭氣拿身體開玩笑。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今日心情很不爽,從早上睜開眼睛開始。
許是跟天氣有關吧。
傅雲修擡眼看了眼窗外,昨日還豔陽高照的天,今兒個卻變得霧蒙蒙的,配這對面的一片廢墟,白天老地的,看着就叫人心情不美麗。
“罷了,今日天氣不好,我便不去飯堂了。”
傅雲修說完,便自顧自的推着輪椅輪椅去了書房。饅頭看着他的背影,繼續無奈歎氣。
等饅頭收拾完傅雲修的房間出來後,侯府那邊的早飯也送來了。
跟昨天差不多的飯食,一大碗白粥,五個饅頭,外加一盤小鹹菜。
饅頭依舊是冰的,白粥的米也沒有煮開花,米還是完整的,全都沉在碗底,緻使整碗粥看上去都清湯寡水的。
阿滿瞧着竈膛裡的火閑着,又想着公子那邊洗漱也需要點時間,索性将粥又加了點水重新下鍋煮,沒找到籠屜,她就用幾根筷子做了個臨時的籠屜,将饅頭放在上面熱。
至于鹹菜,阿滿是真的沒辦法,隻能将就吃了。
待饅頭再來到廚房時,阿滿已經熱好了饅頭,粥也已經煮的爛糊。
阿滿将粥盛進碗裡,稠稠的一大碗。
饅頭進來看見阿滿放在一邊晾着的粥,詫異的挑眉,“喲,今天主院兒那邊換廚師了?”
“不是換廚師了,是我将粥和饅頭又熱了一遍。”阿滿說着,往廚房外頭看了一眼,并未看見有傅雲修的身影,“公子還沒起嗎,怎麼不見他出來吃飯。”
說起這個,饅頭稍稍有些心虛,他總覺得公子不出來吃飯,肯定和他那會兒的那番話有關。至于說天氣不好不願意出來,完全就是他的借口。
但其實傅雲修并未說謊,他的腿确實一到陰冷的天氣就有些不舒服,當然了,躲着阿滿也是真的。
阿滿看着桌上那晚濃稠的粥,他知道阿滿做這些肯定也是希望公子能看到她的好,從而讓她留下來,可現在,都被他多嘴給毀了。
他尴尬的撓撓頭,有些不敢直視阿滿的眼睛,“公子說今天天氣不好,不想出來吃飯。”
聞言,阿滿準備打粥的手頓了一下。
饅頭急忙找補,“其實也沒啥,公子向來都是如此,一到天陰就不願意出來。”
但阿滿怎能不明白呢,昨日說不用她前去伺候,今日又說不想出來吃飯。
她知道公子這是躲着她呢。
他想用這種方法逼自己離開。
但顯然,他是用錯了方法。阿滿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冷眼。
深吸一口氣,阿滿瞬間又滿血複活,“那既然公子不出來,那就送去他房裡吧,剛好我熱了饅頭,按公子那吃飯速度,在外頭怕是飯沒吃完饅頭就涼了。”
說着,阿滿動作麻利的打了一碗粥,又用一個空碗裝了一個饅頭,催促着饅頭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