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動作傳遞出的不滿太明顯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敢說話了,沉默以陸灼年為圓點迅速向四周擴散。
氣氛漸漸凝固。
剛開始,陳則眠還不知道陸灼年為啥生氣。
當然,他現在也不知道。
隻是他突然發現,許多視線都隐晦地落在了自己身上,就詫異地指了指自己。
因為我嗎?
陸灼年根本沒看他。
陳則眠反思了一下,覺得自己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大概就是出現在陸灼年面前。
可能是陸灼年看到他就不爽吧。
于是,陳則眠識趣地告辭:“陸少,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聞言,陸灼年動作微微一頓,擡眸看向陳則眠。
陳則眠試探着結束聊天:“再見?”
“……”
這邊氣氛不對,另一邊賽車旁的蕭可頌都看過來。
隻見陳折站在陸灼年對面,陸灼年眸光深沉,隻看着他不說話。
三人周圍空出一大圈,都在無聲和陳折劃清界限,一副‘是陳折惹怒了陸大少,和我們可沒關系’的模樣。
怎麼了這是?
陳折一向能說會道,隻是打個招呼提前走,也不該說錯什麼吧,怎麼還把陸灼年惹生氣了。
蕭可頌開始往那邊走,還沒想好怎麼打圓場,就聽陸灼年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衆人自是跟着陸灼年離開,隻剩陳則眠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兒。
蕭可頌滿頭霧水,走向陳則眠:“灼年這什麼意思?”
“應該是再見的意思,”陳則眠提前離場的目的達到,就和蕭可頌告别,說:“我回家睡覺了,拜拜。”
還未走遠的衆人:“……”
把陸大少氣成這樣,你還能睡得着啊兄弟。
這鈍感力絕了。
*
陳則眠一進入工作狀态就會忘了時間。
他對着電腦狂幹一個星期,終于寫完了遊戲構架。
寫完後,先是睡了個昏天暗地,又出門覓食,等他吃飽喝足,終于想起來把角落裡的手機翻出來,重新和這個世界建立連接。
屏幕上有很多消息提醒,這一串串未接來電,他也不知道是誰的。
不知道是誰找他=沒人找他。
蕭可頌倒是在六天前給他打了幾個電話,後來也沒再打,估計是生氣了。
還有一條未知号碼給他發來的辭退短信。
應該是陳折之前的工作的地方,也是給他打了很多電話沒打通,就短信通知因他連續曠工故予以辭退。
行吧。
本來也不知道該去哪兒上班。
這段時間,陳則眠又想起了不少原身的記憶,但有關上班的記憶是一點沒有。
沒有應該就不重要。
陳則眠閑下來,抽出時間把房間收拾了一遍,找到了很多有用的東西,包括陳折的身份證。
陳折居然才18歲!
他知道陳折歲數不大,但沒想到陳折年紀這麼小,明明剛成年,卻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很多年了,甚至憑借自己的努力,和京圈大少爺蕭可頌成了朋友。
還真是挺厲害的。
想到這兒,陳則眠決定還是有必要挽回一下蕭大少。
畢竟這段友情是陳折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陳則眠坐享其成也就罷了,要是還不珍惜,萬一哪天陳折回來了得氣死。
陳則眠把電話回撥回去。
打了兩個都沒有接,第三個挂斷了。
還真是生氣了。
陳則眠就言辭誠懇地發了一條短信道歉。
【我錯了。】
蕭可頌沒回。
陳則眠繼續反思自己。
【我不該不接你電話,别生氣了。(表情包)莫生氣.JDP】
手機振動,收到了一條回複。
【哼。】
你怎麼也哼上了?
陳則眠撓了撓頭,有點摸不準這些大少爺都在‘哼’什麼,就上網進行了搜索:
哼該怎麼回複#發哼是生氣了嗎#對方生氣發什麼#對方生氣怎麼哄#高情商道歉的步驟
陳則眠還是很有鑽研精神的,一搜索就研究了進去,直到手機開始狂震,才發現他不知不覺都研究了半個多小時。
手機屏幕上閃爍着蕭可頌的名字。
咦?
主動給我打電話了,那應該是不氣了。
陳則眠随手關上網頁,接通電話。
蕭可頌語氣陰沉:“陳折,你又跑哪兒去了,為什麼不回我消息!”
“……”
陳則眠狂點浏覽器,從曆史記錄裡恢複了#高情商道歉的步驟#的頁面。
蕭可頌憤怒道:“說話!”
陳則眠一張口就被口水嗆了一下:“我咳咳咳咳咳,我在家,咳咳咳。”
蕭可頌聽到陳則眠咳嗽,就問:“怎麼咳得這麼厲害,你生病了?”
從良知上來講,陳則眠知道自己不該說謊,但如果他承認自己病了,或許蕭可頌就能看在他生病的份上,不能一直抓着他不接電話不回短信的事情了。
陳則眠又咳了兩聲,模棱兩可地說:“現在好多了。”
蕭可頌果然不再追究:“難怪在金麟飯店沒看見你,我那天去那兒吃飯,都找不到地方停車。”
陳則眠隐約記得,陳折是通過幫蕭可頌開車搭上的關系,就說:“那邊是不好停,下次你再去,我給你開車。”
蕭可頌非常好哄,聽到陳則眠這麼說,很輕易地原諒了他:“今天晚上就去,我想吃他家芋泥鴨了。”
陳則眠想不到芋泥和鴨能怎麼結合出一道菜了,但對蕭大少的口味表示尊重,并且從善如流:“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蕭可頌高興了:“學校,你來吧,正好一塊兒打會兒球。”
陳則眠對打球持保留意見,但沒有提,洗了個澡換上幹淨衣服,直接打車去了蕭可頌的學校。
陸灼年、葉宸、蕭可頌他們在同一所大學,京市綜合排名第一的高校,承載了百年曆史的學術殿堂。
校園内,古樹參天,綠蔭如蓋。
陳則眠順着樹蔭一路往前走,還沒走到籃球場,就先碰見了陸灼年。
正趕上兩節大課的課間,下課的學生出樓,上課的學生進樓,來來往往,熙攘繁鬧,陸灼年四周卻仿佛有個無形結界,将所有喧噪隔絕在外,自成一片清靜。
在學校裡,陸灼年衣着很随意,深色牛仔外套裡面是一件潔白的圓領T恤,材質講究,闆型設計精良,恰好露出修長的脖頸和一點鎖骨。
頭發也沒刻意打理,額間垂下幾縷碎發,掃在眉眼間,柔和了眼神的鋒利,乍一看唇紅齒白的,像柳樹新抽出的嫩芽,清純得不得了。
和氣場全開、身後跟着八個保镖、戴黑色羊皮手套、穿高定襯衫西裝的那個陸灼年簡直判若兩人。
陳則眠都想朝他吹口哨了。
不過他還沒忘記自己被陸灼年壓去醫院的事,也沒忘陸灼年手上還有他的氣管鏡檢查申請單,更記得在賽車俱樂部那晚,陸灼年一看到自己就不高興。
基于以上三點,陳則眠不僅沒敢吹口哨,還縮起肩膀,把自己往人多的地方藏了藏。
陸灼年一邁出教學樓就看到陳折了。
他本來想裝作沒看到,可一瞧陳折那鬼鬼祟祟躲他的樣子,又氣不打一處來。
往哪兒藏能藏得住。
簡直在搞笑。
長了那麼一張出挑招眼的臉,不想被發現,就不要總是在他面前亂晃。
陸灼年根本沒想注意到他。
可陳折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冷色調的皮膚白得耀眼,站在陽光下跟帶了打光闆一樣,不光是陸灼年,周圍很多同學都在看他。
還染了一頭淺金色的頭發。
要出道嗎?
因為某些特殊原因,陸灼年需要保持情緒穩定,用強大的自控力克制負面情緒是他每天習慣去做的事。
他一直做得很好。
但陳折未知緣由的變化,擾亂了他人生交響樂規律的曲調。
在發現戲弄陳折能獲得愉悅感的那晚,他就該意識到,所有看似美好的東西背後都有價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