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夏侯璞轉過身,顯然十分驚怒。這些白鴿如此聽從哨響,她應是花了不少心思。
夏侯尚淡漠不語,隻是輕輕拍了拍臂袖。
曹真見有人替他撐腰,高興壞了,頓時又神氣起來走路了。
曹丕莞爾,将弓箭恭敬遞還:“表妹,姑娘家的十步射柳,如何能勝得我們男兒的百步穿楊呢?這位小将軍,你應該認得的。”
“自然認得,夏侯伯仁呗!堂兄離開夏侯府很多年了,早與我們生疏了。”夏侯璞撇撇嘴,隻敢小聲抱怨,“遊戲規則破壞之師!如何能教人心服口服?”
“你要服氣麼?”
夏侯尚輕笑,回眸指着看席上的崔纓道:
“那個人可再來一箭,同樣能打破你的花樣。”
全場的目光,忽然彙聚在崔纓身上,崔纓驚愕不已,卻不敢起身妄動。
“這位妹妹,怎的不曾在冠禮上見過?”夏侯璞将她上下打量,轉了轉眼珠笑道,“料想必是崔纓妹妹了。”
心撲通直跳,對上曹植的殷切目光,崔纓才在那樣風姿綽約的女子面前冷靜了幾分。
“纓兒見過阿璞姊姊。”
“來,來,你且代玄隊射此一箭,讓我瞧瞧你的厲害!”夏侯璞飛奔到席座間,拉着一身淑女裝的崔纓就要走。
“這……”聽到要站隊曹丕那方,崔纓腳下如藤蔓纏繞,怎麼也不可出席。
“我不會……很久不曾碰過這些了……”
夏侯璞疑惑地看向夏侯尚,可夏侯尚的目光,始終深情地落在崔纓身上。
“不,她會。”他輕聲道。
崔纓看了看一旁的叔父崔琰,又小心翼翼看向曹操,見曹操點頭,方敢攬起衣裙,來到馬場上。
曹植早卸了甲胄,撐傘具上前,不顧夏侯威的阻攔,當衆為崔纓遮陽。
夏侯威的拉拽,夏侯尚的不樂,都盡收夏侯璞眼裡,她露出一雙精明的狐狸眼,似狸貓也般沖着崔纓咧笑。仿佛一眼都能看穿她的心思。
“射吧。”夏侯璞抱臂冷笑,還帶有三分輕蔑。
崔纓不多言,信手接過巨弓,随意撥弄弓弦,想的卻是甄妤前日新教的曲子。熟練的動作讓夏侯璞微微詫異,愈發有興緻起來。
張臂,拉弓,瞄準——我閉上眼睛,用盡全身力氣,生怕射不準,丢了崔氏的顔面。
“咻咻”箭矢離弓。
意外發生了,箭既沒有射中銅錢孔,也沒有偏離方向,直接射穿葫蘆腹,釘在了正中間的圓柱上!
柳葉掉了一地,待軍士取出葫蘆時,裡頭的白鴿已斃命,流出了血。
“很好,柳斷,葫落,鴿中。此局,是纓妹妹赢下了。”
夏侯尚笑着拍掌上前。崔纓卻已冷汗涔涔。
“對不起,阿璞姊,我不是有意的……”
“呵呵,妹妹果真與我堂哥是同類呢。”
夏侯璞氣呼呼的,賭氣走了。曹真追忙上前安撫,也把曹植拉走了。
崔纓瞪了夏侯尚一眼,一邊走一邊低聲質問他道:
“伯仁哥,你搶人家風頭作甚呢。還拖我下水,你這是什麼意思?”
“怕什麼,又不是很熟。”
“夏侯老将軍在呢,你就這樣拂了人家姑娘的面子,好歹你也是個軍官,一點風度都沒有。”
“她似乎對子建很有意思,喏——”夏侯尚扯開話題,笑着示意道。
隻見夏侯璞同曹植來到了蔭蔽處,在卞夫人旁,兩人不知何時嬉鬧起來,曹植哪裡是長姊的對手,三兩下便被拽了耳朵。崔纓隔得遠,也聽不清卞夫人笑着對他們倆說了什麼話。
崔纓努力保持鎮靜,輕飄飄地落席,掩袖抿了一口茶,餘眼不忘察言觀色。
夏侯璞換了一身新裝出來,坐在了卞夫人身側,卞夫人握住她手,對她贊口不絕,談她在谯沛聚合鄉黨有方,治理内府事務有節,更直言,希望夏侯璞能長住邺城曹府,替她管理管理家政。
“璞兒隻是外人,并不便參管,姨母擡舉我了。昨兒我見姝兒置辦祠堂行冠事,上下有體,井然有序,着實讓璞兒吃了一驚。像姝兒妹妹這樣的才秀,哪裡是庶出的姑娘,分明與嫡出的女公子無差呀!”
一番話說下來,讓卞夫人滿心歡喜,越看夏侯璞的模樣越是喜愛了。
夏侯璞又扭頭笑問曹植:“子建,今日是你冠禮,古人有言‘成家立業’,先成家室,後建立功業。你二哥三哥可都婚配了,你為何還不娶呢?”
曹植喝酒與夏侯威碰杯,假裝沒聽到。
卞夫人笑道:“你弟弟仁孝,侯良家女子擇日成婚,隻在近年了。”
“母親大人!您又來了……”曹植嗔怪道。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有什麼可羞的。子建吾兒,不可無禮。”曹操笑道。
曹植不喜,他飲酒也索然無味了,他像是随口提道:
“父親,孩兒弱冠之齡,尚不足以立家。但此心,惟系崔纓妹妹,一人而已。”
滿座嘩然。
突如其來的話,讓崔纓膽戰心驚。卞夫人登時變色,曹操但笑不語,夏侯尚擡眸,曹丕慌張,夏侯威搖頭歎息,隻有夏侯璞,看樂子似的,撫掌竊笑。
瞧見外席的叔父崔琰臉色如霜,崔纓雖然害怕,但真的藏不住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