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拾默默把這筆錢夾進了自己的記賬簿裡,這錢他是一分錢都不會動的,到時候都一齊還給宋庭玉。
午餐時,消失大半個上午的宋知畫失魂落魄地下樓了一瞬,随便吃了些東西,帶着兩顆核桃眼飄回了樓上,看她如幽魂一般,溫拾沒敢問,自己以後還有沒有機會繼續兼職。
宋念琴得知溫拾已經搬到了宋庭玉的屋子,在餐桌上看他都格外順眼,還破天荒問了幾句家常,叫溫拾受寵若驚。
而當天下午,周家那倆雙胞胎又從市裡坐着車回來了,周大少爺還記得溫拾,一下車就四處找他那神童小舅舅,說帶了好消息給他。
溫拾尋聲下樓,周斯年興沖沖跑上前,攥着他的肩膀道:“小舅舅,你不是想當家教嗎?巧了,我這兒有個學生,高中的,你教的成嗎?”周斯年一頓,“看我這記性,你不才高考完嗎?這專業可對口了!”
假落榜生溫拾眼珠轉了轉,他自己的知識儲備教高中水平肯定是沒問題的,但他不太清楚這個年代的教材和考題都是什麼樣子的。
真要教,恐怕要備課。
但備課就備課,這是個掙錢的門路,有條路總比沒有的好,溫拾一鼓作氣,“能教!”
周斯年立馬笑開了,親熱地摟了摟溫拾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成,你放心,那是我朋友,給家教開的工資也高,每周末補六個小時,一個月給四百塊!”
其實周斯年都心動了,但奈何那教學對象是他的發小,兩人坐到一起,題沒講幾句,就開始說閑話傻樂琢磨出去哪裡玩。
他要是繼續教下去,簡直誤人子弟。
這才忍痛割愛把自己掙大錢的法子給了溫拾。
慢吞吞跟上來的周二少看着那倆親密相依的人,立馬給了自己哥哥搭着溫拾肩膀那隻手一巴掌,“放開。”
他親哥實在是沒分寸,見到誰都動手動腳地像塊狗皮膏藥,也不怕招人煩。
溫拾卻沒覺得不舒服,他其實挺喜歡和别人相處時親昵一些,可能是從前都沒人主動摸過他的腦袋,抱過他的肩膀。
這樣人與人的肢體接觸,對溫拾而言都是新奇又好玩的。
一旁的周斯言沒像周斯年那樣盲目樂觀隻知道跟溫拾說好事,他正經道:“小舅舅,你得先做好心理準備,那人學習習慣不大好,也沒有學習的勁頭,經常翹課,氣走許多家教了,偏偏他家裡對他還寄予厚望,想着他能做狀元,上京大。”
溫拾認真聽着,嘴角抽抽,“他學習不好,對學習也沒有興趣,家裡還想他當狀元?”
這得是啥樣癡人說夢的家長啊?
自己的孩子是什麼德行,心裡沒數嗎?
就是拔苗助長也不能想着把苗揚天上吧?
但可惜,這就是霍家三少的現實處境。
霍三少,霍銘城,今年剛剛十八,眼瞅着沒倆月即将高考,成績還将将在每門的及格線上下十分之間浮動,就這分數,别說京大了,就是京大隔壁右轉一千米的技工校,都不一定要他。
但霍家長輩,偏偏就對這位爺寄予厚望。
霍家是京市的老貴族,祖上出過太師、狀元,族中讀書子弟最次也是個舉人,相當書香門第。
但是到了霍銘城他爹這一代,霍家就棄文從商該換賺錢了,如今,整個華北最大的啤酒商,就是霍銘城他爹。
啤酒這種洋玩意傳進内陸不久,被霍家壟斷,是相當大的一條财路。
因而霍家,相當有錢。
可人就是貪心,霍老爹哪怕是靠着啤酒發迹了,也完全沒放棄自家祖上書香門第的牌匾,無論如何,都想生個能上京市大學的兒子,光宗耀祖,延續祖上輝煌。
隻不過他一共仨兒子,頭一個上了次些的燕中大學,第二個說什麼都要去國外留洋當海龜。
第三個霍銘城更絕,小小一高中生,偏偏就是無心學習,打電動玩摩托,抽煙打架分數零蛋,眼瞧着還有倆仨月高考了,數學考個位數,語文隻會寫記叙文,英語勉強唱個字母歌。
這能不叫霍老爹着急嗎?這可是他最後一個兒子了,考不上狀元就算了,連京大都考不上,對得起家裡那塊匾嗎?!難不成真要指望孫子了?!
溫拾聽了,問:“他為什麼對學習沒興趣?”
周斯言搖頭,他是自小到大就沒在學習上用過心,但是次次考的都不差的聰明小孩,“這世上有些人就是學了也隻有五十分的水平。”
周斯年别有見解,“别這麼說,興許他就是沒用心呢?”
在村子裡當了那麼久的老師,溫拾見了太多雙聽他讀課文時亮晶晶的眼睛,那些小蘿蔔頭期待的臉蛋曆曆在目。
無論學生怎麼樣,做老師的總要試一試才知道到底是朽木難雕還是明珠蒙塵
他願意試試。
可當頂着一頭錫紙燙,穿着皮衣皮褲,鉚釘長靴,桀骜的拽王氣息突破天際的霍銘城站在他面前時。
溫拾傻眼了。
高中生都這麼大隻嗎?!
那啥,這學生可以退貨嗎?
突然不是很想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