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把塊,溫成頭聽着,臉都是一白。
“我現在沒錢……”溫拾在小村子裡教書,分文不收,兜裡是真比他臉還幹淨,于是隻能眼巴巴望着宋念琴,“能不能,通融一下?”
“我通融了你,你要是跑了怎麼辦?”宋念琴搖頭,她看溫成頭這樣,真要還債,十有八九能跑路。
這話說的倒也是。
但就不能給他一點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咩!
“大小姐,要不要請律師過來,還是直接将他們送到公安局。”
“别,别送公安局,”溫拾拎着雞蛋的手都在抖,心想這闆磚就是落到溫成頭的腦袋上,都比落到那大奔的臉上強,“你們剛剛說什麼來着,結婚?”
溫拾不想穿着囚犯衣在監獄裡度過餘生,他抓住這最後一顆救命稻草,“小姐,你看我還能結嗎?”
——
宋庭玉見了梁東升才回宅子,彼時天已黑沉,宋宅上下燈火通明。
遠遠就瞧見宋念琴站在院門口等他,一齊的還有挽着宋念琴手臂的宋觀棋,兩人都是笑容殷切,但這笑讓宋庭玉心底發毛,覺得怪異。
“大姐,二姐。”宋庭玉微微颔首,打過招呼。
“庭玉,你可算回來了,今天大姐有好事要囑托你。”宋念琴和善笑笑。
宋庭玉沉默,因為在宋念琴這裡的好事,到了五爺這裡,往往和好事半點沾不上幹系。
宋禮書從屋裡走出來,伸了個懶腰,定睛一瞧門口的男人是她那‘貌美如花’的親弟弟,“呦,回來了?快上樓瞧瞧去吧!你後半生有福了!”
“到底是什麼事情?”宋庭玉的眉頭登時皺在了一起。
“你先上去看看,看一眼再說嘛。”
宋庭玉不願再跟她們幾個打啞謎,大步走進主宅,換鞋脫了風衣,穿着利落的鉛灰色西裝,順着旋轉而上的樓梯到了二樓。
他的卧室在二層,打通了好幾個屋子,連在一起的有書房,衣帽間,浴室和主卧。
一步步走過去時,宋庭玉腦子裡過了許多個可能,隻是今天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他們一家子親戚平時也沒有準備驚喜的習慣,這平白給自己準備個驚喜,自己還真怕有些無福消受。
打開門,宋庭玉緩步走進卧室。他這屋子,布置典當都是依照宋念琴的喜好,是跟宋五爺雲淡風輕高嶺之花不相符的金碧輝煌。
歐洲大幅的古典挂畫,繁雜瑣碎的水晶吊燈,厚實柔軟的羊絨地毯,真皮的擺件,古羅馬的巨劍,都是些從港灣老宅搬出來的真東西,擺放繁複地像座宮殿。
主卧裡隻開了一盞昏黃的燈。
這寂靜的空間裡多了個活物。
宋庭玉沒看到它,但是聽到了它哼唧的聲音。
狗?
再走近一點,宋庭玉平淡如湖泊的眼底泛起了漣漪。
他床上有個人。
一個穿着修身的紅裙,或許因為不太合身,後背拉鎖沒有全部拉上,露出大半白皙的脊背和渾圓的肩膀頭,或許是因為沒有安全感,姿态是抱着被子蜷縮着,于是好似蝴蝶翅膀的肩胛骨,都清晰可見,兩條由裙擺下端伸出的腿骨肉勻稱,但過于細瘦,宋庭玉似乎一手就可以握住這人的腳踝,将他拉下床。
這屋子裡唯獨按宋庭玉心意的,就是他這床上用品,一片富麗堂皇中單調的純黑。
可那人躺在他的床上,穿着一身紅,白的地方又亮的發光,就好似落在泥潭裡的可憐人兒。
宋庭玉又湊近了些。
這是個男人。
一頭蓬松的黑發,側着身,自然而然枕在宋庭玉的枕頭上。
宋庭玉沉默丈量他的五官,高鼻梁,清淡的眉眼,下巴尖尖的,臉小小的,嘴裡還被塞了顆紅蘋果。
他還睡着,連自己的到來都無所察覺,但時不時哼唧出聲,像不大點的狗崽。
宋庭玉這才聽清,他是在哭。
連做夢,也在哭。
按常理應該把這來路不明的男人從自己床上拎起來摔出去才對,可那細軟如小狗崽的哭聲叫宋庭玉心撲通撲通,比尋常時候,多跳了兩拍。
——
守在樓下的宋家小姐們提心吊膽,生怕一會宋五爺就要面沉如水似玉面閻王一般拎着那溫拾丢出來,順帶挨個給她們甩眼刀了,這樣的事也是經常發生的。
宋庭玉對情愛這方面實在是朽木一根,不結婚,身邊也沒個女人,先前宋念琴甚至覺得隻要能弄出個孩子,哪怕是不入流的女人生的私生子也沒什麼。
隻是宋庭玉受不了别人進他的屋子,不過兩分鐘,準把人趕出來,再把所有被女人碰過的東西統統扔出去。
去年時候宋念琴往宋庭玉屋裡塞了個女人,狠狠心地把房門也鎖了。
可這種伎倆也就拖延了宋庭玉三分鐘罷了,最終單槍匹馬的宋五爺,一腳踹爛了幾十斤的實木門,顫巍巍的木門倒地,被宋庭玉狠狠踏過,那一月都沒再回家。
宋禮書仰躺在沙發上,打賭道:“我賭他這次要離家出走兩個月,你就算給那男人套上裙子,也改變不了他是個男人的事實,還不如直接光屁.股扔他床上呢。”
這主意是出去約會的宋家老幺宋知畫出的,萬一宋庭玉不喜歡男人,穿個裙子遮掩一下,不至于叫宋庭玉直接上手打人;再萬一宋庭玉喜歡男人,她提供的漂亮裙子正好助了他的興,說不定明早就有小侄子了。
沒過多久,卻比從前過的多了半刻鐘。宋庭玉終于下樓了,手裡還攥着一顆印着齒痕的紅蘋果。
出奇的,宋五爺這次沒發飙,目光沉沉,神色如常,隻是有些微妙的輕松。
他向自己姐姐們抛出兩個字,“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