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龍人大多都是屋外的旱廁,下雨天,趙徐之一邊蹲着坑竄稀,一邊舉着一把破舊的藍白格子雨傘遮蓋稀裡嘩啦的大雨。
旱廁的邊角有一隻和他同樣姿勢的碧綠樹蛙做他伴兒,也算是給拉到腿軟的趙徐之一點慰藉。
路峥來探望這個時,還在吉木的囑托下多拿了卷衛生紙來,照例是問:“怎麼樣了?”
趙徐之如實相告:“導兒,我屁股麻了,腿也麻了,能不能給我拿個凳子,不然我怕我摔到坑兒裡。”
路峥:……
不管怎樣,路峥還是給他的學生借來了小闆凳,等趙徐之竄無可竄後,将人扶着回到屋裡,和發燒的林雙一邊躺一個。
這母屋徹底變成了臨時病房,路峥接手了卡旭給林雙換毛巾的工作,沒辦法,這是他的親學生,總不能放那不管不顧。
林雙病的臉蛋通紅,看見給他換毛巾的是高大偉岸的義父,眼睛也紅了,“導兒,等你老了,我肯定給你養老送——唔!”
路峥把濕乎乎涼毛巾拍到了林雙的臉上,涼聲道:“休息。”
這邊安生,他還得到趙徐之那邊給孩子喂白粥。
趙徐之的身體素質一直很不錯,每次外出也幾乎沒有掉過鍊子,可這次是真的在廁所蹲到渾身都麻了,又淋了點雨,也開始打噴嚏。
路峥隻能寄希望于這個别發燒。
但趙徐之是很典型的急性胃炎,路峥給他吃的止瀉藥不太對症,竄的少了,卻還是精神萎靡,開始低燒。
肚子一直不舒服,時不時還絞痛,但趙徐之不敢吃東西,一吃又要去蹲坑。
于情于理都該進來看一圈的頓沙聽了趙徐之說的症狀,道:“我以前也這麼竄過,就是肉吃多了,鬧肚子,拉了兩天,然後我阿姆用草藥給我熬了水,喝下去就好了。”
“草藥?”
“是,好像叫須白牙。”頓沙回憶,他小時候河灘那邊幾乎都是這種草,白色小花,邊緣有黑色的波點,葉子尖尖的,一簇一簇生長的,“隻是後來有人說這些草藥能治病,就都給薅走了,現在很少見了。”
植物藥用的現代研究一直都是植物學中很重要的課題,甚至還有專門為此建立的研究所和生化所。
隻是路峥的專業方向不是這些,他對植物的藥用價值不太了解,也不覺得頓沙說的喝一頓草煮的水,就能輕輕松松治好由沙門菌或者金黃色葡萄球毒菌所導緻的腸胃炎。
未免太玄乎了些。
見路峥臉色冷冰冰的像棺材,頓沙覺得自己在這講一些拿不出來的草藥也是純給人添堵,于是先告辭了。
半天過去,兩個學生還是病歪歪的。
讓路峥擔心的是消炎藥對趙徐之不太管用。
眼看趙徐之都要竄一天了,林雙的高燒都退下去了,這小子還在母屋和廁所之間兩地徘徊。
步履蹒跚,小臉蠟黃。
情況有些嚴重,路峥覺得,他現在應該打電話通知蔣甯,讓對方迅速派車帶個家庭醫生到林地外,然後帶着他的兩個學生離開這裡,到最近的醫院去。
晚上時間八點半,屋外依舊是連綿的大雨,或許是烏雲密布的緣故,今天天黑的比往常早許多,幾乎就是一片漆黑,路燈都沒有的原始林地,伸手不見五指。
這樣的情況帶着兩個病号也不太好趕路。
所以路峥下定決心,等到明早雨停天亮。
他坐在椅子上守着兩個病歪歪的學生,另一隻手撥弄手機,回複蔣甯發來的工作郵件,順便通知對方明早派車和人。
正當他要摁下發送按鍵時,院子裡的大門被人敲了敲。
砰砰兩聲,不疾不徐。
卡旭冒雨出去開門,随着他的驚呼聲,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雨幕中——那是頂着一件破鬥笠,蝸牛一般,背着個小籃子的蘇和。
麗龍主渾身被雨打濕了,他像是放進咖啡裡的方糖塊一般,就要消融在雨水裡了。
那白淨的單薄裙子沒了柔順的質感,沉甸甸地往下墜,邊角淨是泥土,看樣子他并不是第一時間過來的,應該還去了林子裡或是别的什麼地方。
“打擾了。”蘇和沖卡旭笑笑,又歪頭看向不知道什麼時候打起傘來到院子裡的路峥,小聲道:“我聽頓沙說你的學生病了,需要須白牙,所以我去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