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震驚嘞,麗龍主竟然瞧上了個外鄉人。”卡旭沖路峥舉了個大拇指,“不過,我們麗龍沒有什麼外族不能通婚的要求,最多是不能和塔木族的人在一起,路大哥是什麼族的嘞?”
先别說是什麼族的,心緒一向波瀾不起的路峥蹙起了眉,“我是個男人。”
而那個年輕人也是個男孩。
“男人又怎樣?是人就成啦。”
卡旭理所當然道:“感情的事,本就沒有标準呐,是男人女人,哪怕不是人又怎樣,喜歡就成啦。”
幾個外地人面面相觑,臉上滿是震驚。
卡旭依舊熱情地邀他們轉移陣地去阿祖的院子,但聽出不妙的林雙卻不敢繼續把路峥往火坑裡推,“我們不吃了,導,咱們明天還得去考察,要不先走吧?”
“林哥說的對。”趙徐之也不敢待了,這地方的人實在奇怪。
路峥看了眼手上的花冠,将它遞給卡旭,“麻煩你還給他,我們就先走了。”
卡旭哪裡敢接,這是麗龍主給路峥的,說不定阿圖盧就在哪個角落看着,麗龍上天入地,就沒有能躲開阿圖盧耳目的地方。
就這樣接過,是會倒大黴的,“不成不成,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想要,當時怎麼不拒絕他?”
當面爽利拒絕是不會怎樣的,頂多叫那白面皮的麗龍主落寞一會。
這背地裡将麗龍主送出的花冠抛下逃走,那不僅是對麗龍主不忠,還是對山神大不敬,這是得罪阿圖盧,得罪整個麗龍族的!
“山神?”林雙是個唯物主義者,完全不信,“真的假的?”
‘轟隆’——早就晴朗的夜幕突然劃過一道閃電,噼裡啪啦,映的半邊天猶如白晝,連帶卡旭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善。
林雙被趙徐之捂住了嘴,都在人家地盤上了,真的假的,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吉木急的直撓頭,當地人都有所耳聞麗龍人獨特的風俗與強悍的民風,想這樣大搖大擺的離開,不現實,興許還沒走出林子就被抓住了,所以他才說要盡量入鄉随俗,但也的确不能随俗到把路峥留下做贅婿啊。
“不告而别的确不好,”路峥捧着花冠,這也是他們不懂當地風俗鬧出的誤會,“我去見他,和他說清,再把這個還給他。”
阿祖的院子裡極熱鬧,作為麗龍族最大的長輩,年近八十的希澤莎已是一頭華發,照舊利落的盤起,蓄在頭頂,簪花系繩,捯饬的幹淨,一絲碎發也沒有。
希澤莎身子骨也奇好,她的大女兒都已經要小輩攙扶才能走進院子裡,這老太太卻連拐杖都不樂意用,就是近兩年來,爬木樓上下是有點困難了,不然今日麗龍主的梳妝,她也該去幫忙的。
輕輕摩挲着麗龍主的額頭,希澤莎提起方才聽到的樂聲,語調有些寬慰,“你遇到了想做搭襟的人?”
“是啊,阿祖。”麗龍主輕輕點頭,“他是我在人群裡,看到的最亮眼的那個呢。”
“那就好,那就好,她人呢?讓我看一看。”
“頓沙去找了,他是外鄉人,不知道該跟上轎子。”麗龍主是想叫頓沙提醒那人一聲的,但頓沙一直在跟普爾薩争論。
“外鄉人?”希澤莎充滿褶皺和老繭的手一頓,“你看上了個外鄉人?”
麗龍主點頭,“是。”
希澤莎默不作聲收回輕撫麗龍主額頭的手,“那你就該知道,他遲早會離開,因為他并不屬于這裡。”
“蘇和,你的這個選擇很沉重。”
蘇和不懂阿祖口中的‘沉重’,哪怕想到選中的搭襟注定會離開,也不覺得傷感。
畢竟,他從小接受的阿圖盧式感情教育告訴他:“我們本就不祈求終生相伴,不是嗎?”
在麗龍人的感情教育裡,沒有傳統愛情意象中長情的描述,海枯石爛地久天長,對他們來說都是空談。
他們所追求的愛,就在一瞬,隻那一瞬的真心,能有摧枯拉朽燒山之勢,有可将心肝取出天地為鑒的真情,有世間萬物寂滅此間獨餘你我長存的不渝,就足夠了。
麗龍人,不相信永遠,也不需要永遠,一瞬足矣。